“可怜的孩子……”
佝偻身姿的老太太站在路边,为眼前逝去的生命哀叹。
手上的木拐棍,眼镜蛇的雕画盘棍而上,活灵活现。
“哇~是个外国人!”
金发蓝眼的洋鬼子,指着地上汩汩冒血的尸体激动不已。
李偲飘在半空,默默注视着整个现场。
她死了。
踩了个狗屎,然后就死了。
对,地上那个尸体就是她的。
死就死吧,李偲想,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可她没死透。
呵呵。
“ここは夷虾三町目クリスバーだ!重大な交通事故があった!交差点の近くて、急いで救急车を派遣してください!この子は、この子は、もう駄目なんです!早く!”
好心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旁边某路人被她撞烂的尸体吓坏了,捂着嘴匆匆跑开。
鞋底沾上她的血,在地面留下半片鞋印。
花纹是半条盘踞的眼镜蛇。
李偲跟着他飞出一段后,像是记忆的碎片到了临界边缘,那人突然跑着跑着就消失不见了。
回到好心人的旁边,视线在看清这人手机锁屏画面时,冷了下来。
竟然也是一条眼镜蛇。
【所以说,秃头的男人不可信。】
再回到车祸现场,她看到之前跟自己尸体合影的少年,一身黑色机车铆钉装,脸上有孔没孔的地方全穿满了环,手里正拿着她的手机乱按一气。
“什么破手机!”少年愤愤朝墙上摔去,手机屏应声破碎。
少年依旧不解气,冲上去用力补踩两脚。
【呵。】
这下好了。
原本想着尸体内植入的定位器完好无损,要怎么尽快通知父亲和组织。
毕竟她来轰国出任务,能查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伪造的。
现在这个蠢货把她的手机给毁了,紧急联络系统被破坏,这会儿消息应该已经传回意大利,父亲的手机上了。
【啧。】
真丢脸。
这种死法。
也不知道传回去,那群腊鸡元老们又要怎么编排她。
不过那又怎样呢?自己都死了。
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再说,她跟他们,甚至于父亲,早就形同陌路了不是么?
如今李偲心里只暗恨,没法把自己发现的线索传递回去。
更没法回去,亲手把那几条苟延残喘下来的眼镜蛇,给一窝炖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哪里的广播,传来紧急新闻通知的声音。
台风,登陆了。
冰山来了?
李偲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魂魄像是被卷进了龙卷风里,搅成了一团毛线球。
……
“哈!”
李偲急喘着粗气,脸色苍白,额际和脖后的头发尽数汗湿。
紊乱的气息和脉搏,一直调整了近十分钟才勉强稳定下来。
李偲双手扣在发际,将头发悉数梳理到脑后,露出饱满却缀着冷汗的额头。
十指深陷在半湿半干的头发里,神色晦暗不明。
【主子,又做噩梦了?】
“啊……”又做噩梦了。
钢镚前阵子一直被她派出去盯人,从寒昊到李嘉嘉,在这两人都落了牢狱后,蒋天赐那边临时征召了他去了趟燕城。
这两天刚刚回来。
一回来就发现自家主子状态很不对劲。
关于噩梦,李偲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近乎嗜睡的这两周,几乎每天都被困在一个梦境里,反反复复,不断重来。
直到钢镚回来,她才稍微轻松一点。
上辈子这辈子,她有很多事情无人诉说,不愿诉说,便统统告诉钢镚这个鬼。
“我梦见自己死的时候……”
【死的时候?】
“对,就是那场交通事故。”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循环往复只有那一段节选的剧情。
车子撞上她之后,纸片一样飞上天,石子一样砸落在地。
然后她的身体滚了好几圈,扭曲的摊在地面。
血液不断流失,生命一点点抽离。
起初的梦里,她一次又一次感受着死亡降临,从害怕恐惧到麻木不仁。
然后突然有那么一次,她的灵魂从身体里分裂出来,漂浮在半空,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可以在有限的梦境里,四处飘飞,四处观察。
然后她开始发现种种细节。
从前忽略和遗忘,重生以来从未考虑过的……细节。
“那不是交通事故,钢镚,不是。”
【主子你的意思是?】
钢镚不敢说出口,那个答案,太过震惊。
他突然想起蒋天赐把他叫去燕城时问的话。
“谋杀。”李偲突然冷笑,垂敛的眼帘下,嗜血疯狂的冷光缓缓流动,“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暗杀。”
起初李偲一直觉得自己的死是意外。
毕竟那天她是第一次来轰国。
暗杀任务完成后,决定买土特产也是临时起意。
十年难遇的大型连环车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人为制造出来的。
谁曾想,这眼镜蛇,也确实不是个随随便便的组织。
……
刚重生那会儿,李偲也经常做噩梦,但每每醒来就会忘记。
彼时她也没有多余心思去深究。
如今噩梦再次回归,于她,便是一记警钟。
原先她自问过,为什么自己会重生。
为什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