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你认识到就好。”作茧自缚既是迷障,也是乐趣,奎因叹息了一声,不打算强劝,“往后,是得偿所愿还是咎由自取,都看你自己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南便安心泡在禁庭藏书室内闭关完成剩下的几篇大论文,顺便温习功课准备结业考试——毕竟她名义上还是以学习阿琉尔象形文字、古宫廷体禁用语制的由头进入深雪之巅神庙的,这最后的文化考试可不能敷衍了事,丢了爱因殿下与授业恩师的脸。
受阅历所限,对于自己提交的论文成果,南其实不是很满意。她认为自己仍旧没能彻底跳出狭隘的视局,她所思所想,也过于宽泛笼统而未有新意。但奎因的看法却与学生截然相反:正如她之前所言,南思考的结论具体如何,她其实并不太在意;她更看重的是在寻求答案的过程中,她于她身上照见的火花,与闪耀的光辉。
由此,她知道她有继续向上的可能性,这便足以是结果。
“总有一天,你会超越我的。”在结业证明上签下名字时,奎因勉励道,“阅历的缺乏终会由年岁补足,而随着你在教会中位置的逐渐擢升,这个世界在你眼中也会越来越广阔,越来越接近真实……现在你所担忧的一切,到那个时候,自会迎刃而解。这一生只要不曾停止疑问,你便能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好孩子,去找云图吧。”她拍了拍南的头顶,见对方将纸页郑重地收入空间枢纽,含笑说道,“星海极尽广阔,而你我神魂相牵。每当于修行之路上取得进益、或者偶尔感到困惑的时候,别忘了,老师都永远会在你身后,注视着你的。”
神庙一别,她们很可能今生都不再有面对面抵掌而谈的机会。然而潜能种之间建立的连结却不会仅因光阴荏苒、星河杳茫而消亡。跨越无尽的宙与空,因果律仍然会将那些心有灵犀的人们,紧密联系在一起。
你已远去,但与我同在。
“我会记住您今日的话的。”再度环视这座陪伴她度过近百个日夜的神殿,南向奎因行了最高规格的教礼,“奎因老师,从今别后……万望珍重。”
想起奎因老师曾说,她将于不久之后作为辅神格加入贤者集团,继续这场以人类身份无法继续的追问,南又衷心说道:“老师,希望您毕生所求能够开花结果。”
“你亦如此。”殿中烛火半明未灭。如同迎接南到来那日一般,告别之时,奎因低垂的眉眼间又久违地显露出了一点倦意,“倘若你与我的终点相同……南,我们便在终点处重逢吧。”
她不解其中深意,而将之牢牢记下。
特殊修行避人耳目,自然也不会有仪式,无论开始或者结束,南都来去悄然,无人相送。幸好云图还记得自己答应过南,要带她前去拉瓦尔学会参观、为《莫名其妙月刊》撰稿采风,于是将启程日期安排在了南离开深雪之巅的这天,全当顺路送她一程。
从奎因居所出来,让塞西尔远远地跟着,南背上比来时沉重了不少的书箱,沿着孤绝的山巅雪线向前走去。
雪线尽头是高崖,是她来时也是离开的路。云图一身深衣古裳,脚蹬木屐,赤胸敞怀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满肩头。他原本盯着远处山巅走神,听到声响回头,便见南一脸落寞、神色郁郁地穿过风雪走近,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孩子在神庙待久了,也太暮气沉沉了吧?”
云图对南的沉郁视若未见,因为活到他这个岁数,告别已是寻常;何况他与奎因各自修行,年少时种种旧事,不也早化成唇边一声叹息,再掀不起波澜了吗?所有当下以为不能忘怀的事情,终有一日会被放下。因此,他只是笑眯眯地起了话头,引开南的注意:“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别再整天苦着张脸啦,走吧,跟我去放松放松。”
“云图老师您说的简单,”学会与神庙向来关系良好,高层互遣交流频繁,他今日离开,不日便可回转,再想想自己,南更觉郁闷了,“这个地方您来去自如,于我而言,却从此便是禁庭了。”
“来不了便不来呗,”云图耸了耸肩,“拉瓦尔学会可好玩着哪,保管你去了就不想走。或许你还会发现——相比教会,自己更适合学会,也说不定哦。”
瞧了南一眼,他又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干嘛这么早就把未来预定好了?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还想过当画家、当作家、当执政官呢,总之没个定谱……你年纪还轻,不必急于事事谋求结果,判明定论。”
南虽然在同龄人中算是老成,不过看在云图眼中,却仍如白纸一般可被轻易穿透。毕竟他已经活得太久了。
从奎因接到执政官办公室通信的那一刻起,云图便明了了上位者对这个孩子的期许;而南这段时间以来的勤勉,更足以令他了解她向上的决心。教会的影响,在她身上着着实实地体现,每一分每一秒都引发巨变。
但云图厌恶教会洗脑式的灌输、填鸭式的教育,这可能就是他虽为贤者集团顾问却并未成为弑神者的原因吧……也是他与奎因相识四千载以来,唯一的分歧。
他希望那个孩子认识到,教会强加于己身的重望是一种责任一种负担,有些时候,甚至是一种谎言。他也希望她不要太过悲观,在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