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这次碰上了这么棘手的案子,连柳师叔都这般忧心忡忡。诶,我如何才能替师尊分忧呢?
这边两人都蹙着眉宇,各怀心事,顾忘添茶都添得不大仔细,目光还未来得及从白清歌身上撤走,却不想白清歌忽然别过头,正对上他的双眸。
两方眼神相触,一边沉静如水,一边确是波澜起伏。
顾忘未顾得上收回手中的茶壶,茶水溢出,微烫的水溅洒在少年分明的指节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滞了一下,匆忙缩回手。
只是,自然,方才他眼中太过坦白的担忧和温柔也是未来得及收回的。
顾忘忽然有些窘迫,轻咳了一声欲作掩饰。
只是这种情愫骤然被拆穿的尴尬简直无处可躲。此刻他心慌得厉害,连带着刚习得的灵力也在体内波动起来,发上系着的孤兰蚕丝忽明忽灭地闪烁着淡蓝的光泽。
白清歌亦是愣了一下,方才她分明看见少年看她的眼神同从前,似乎不大一样了。不过她此刻无暇也无意细究,顾忘的灵力浮动她是感受得到的,她的目光很快从顾忘的脸上转移。蓦地她探手轻轻握住顾忘的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手背,问道,“嗯?烫着了?”
顾忘低下头,这时才发现右手背的皮肤泛起了轻微的红色。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突然被烫伤才应激乱了灵力。
顾忘渐渐稳下气息,原先的窘迫的感觉慢慢褪去,心中涌起一番庆幸,却也同时伴随着隐隐的失落。
柳怀温见此情状,无限同情地看着顾忘,叹息一声又摇摇头,非常厚道地拍拍他,暗地向他通灵道:“放心,你师尊是永远想不到你那层心思的,我会替你将此事保密。你明白我意思吧?”
顾忘的通灵之术修得还未到家,这边只能听到柳师叔那儿突然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心声——“你师尊…那层心思…保密……你明白我意思吧?”
前面几句听了个大概,顾忘大抵明白了柳怀温已看出自己对白清歌越于师徒的恋慕,还未及他惊讶柳师叔怎么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便听闻了最后那一句“你明白我意思吧?”
顾忘登时打了个激灵,再转头瞥了一眼柳怀温那副此刻极其严肃正经的脸,完完全全地解读为了这是来自师叔赤裸裸威胁。
“你小子要是连这点心思都藏不住不能保密…。呵,你明白我意思吧。”
顾忘顿时直起身子,从白清歌手中抽回手,尽量冷静下来,沉声道,“没事。”
白清歌闻言点点头,丝毫未觉柳怀温和顾忘神色的异样,只是感受到顾忘的灵力浮动逐渐平息,安心许多,便对两人道,“明日我准备细查若虚,今日大家都早些休息罢。”
柳怀温也朝顾忘点点头,从未料想自己的好意已经被彻彻底底地曲解了,还十分隐蔽地对顾忘使了个眼色,意意思在明确不过——
“师叔在呢,不会出卖你的!”
在顾忘看来,柳师叔那一下媚眼却是带了三分挑衅,是再次提醒他不要逾矩。
这一夜柳怀温睡得格外香沉,顾忘则揣着心事辗转反侧,想到柳怀温的话,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是了,顾忘你犯什么浑?怎么敢对师尊动不敬的心思?”
大约到子夜时分,顾忘才觉有困意袭来。而且他睡得及浅,大约到丑时便被隐约听见的隔壁白清歌的屋舍传来的动静惊醒。
听见声响,顾忘心下一紧,顿时睁开眼,慌忙从木床上爬起身,佩上剑去查看发生了何事。
动静不大,时有时无。顾忘寻声快步赶至白清歌屋门,预备扣门的手却生生僵悬在半空。
这时敲门算什么?她若真来开门我又怎么同她解释。
师尊,我忧心你,所以…。所以来确认你的安危?
少年低下头,他墨发披肩,淡白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影有些单薄。顾忘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痛,唇角头一次勾起有些寒凉的笑意。
真可笑啊,顾忘。
无法袒露心迹,也无法同她并肩。哪怕想为她分忧一次,想护她一回都这般顾虑犹豫、毫无底气。
她是高高在上的师尊,是当今修真界的最高位者。
自始至终需要被保护的,是无用的自己啊。
今夜星月似乎都很明亮,衬得夜色格外深沉。
顾忘背过身,垂首倚靠在木门上,左手浅浅地插在自己的发间,挡住了半只眼,只能看清另一只的眼底流露出与夜色相宜的悲戚苍凉。
只有在这样无人的暗夜里,他才可以毫无掩饰地、如此肆无忌惮地坦诚面对自己的苦楚与无奈。
突然,已有一会儿安静下来的屋内传来了一声低咽。
顾忘蓦地抬起头,反应过来,浑身每一处肌肉都紧绷起来,毫无犹豫地,他抬腿竭力踹开白清歌的屋门。
真真切切,即使只有低低的一声呜咽,但他却能万分确定。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是师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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