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幕夜色,一轮孤月,两点疏星,三更寂寞时,天也慢慢萧索了起来。迷离的月光从天边倾洒下来,照在窗畔凭窗而望的人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顾青泽将容馨抱回来之后,便将对方放置在床榻上,又叫来荣禧宫的宫人为容馨清理抹药之后,便长久在伫立在窗前。
穿窗而过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弯成优雅的弧线。他的身姿高大挺拔,平日里总是带着行武之人的坚毅冷肃。今日或许是月光太温柔,一瞬间,那一抹影再清晰不过,透着沉甸甸的柔和。
我透过容馨的眼睛,看向月光下的少年,顾青泽以往老成太过,总是穿着铠甲,一板一眼的行事,容馨心里有些怕他,总不敢直愣愣的望他太久,今晚或许是月光过于温和的原因,她才敢偷偷的直视他。
而我也因这般缘故,总算将面前的少年将军观察了彻底。我以前一直觉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识,今日才猛然意识到他就是我之前在梦中见到的一身落寞的青衣将军。
如此看来,我如今的情状与之前接触的那些人有着必然的关系。也不知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这般鲜衣怒马的将军变成了那般失意的模样。
顾青泽回头,看向敷完药,半边脸颊依然微红的容馨,眼帘微抬,眸光深深,眼中带着不容逃脱的了然,语气却依然淡淡的,带着不经意的宠溺无奈:“小九儿,生活在这样一个吃人的皇宫里。总有一天你的棱角会被世事抹平,你会拔掉身上的刺,你会学会对讨厌的人微笑,你会变成一个不定声色的人。”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而容馨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怯生生的看向他……
顾青泽接着说道:“可那些都是以后,现在有我守护着你。我不期望你能一尘不染,但如果不是必要,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轻易流泪,也别再费心算计……”顿了顿,他将手放到容馨完好的半边脸上,又接着说道:“我会一直在,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只要单纯的快乐就好。”
容馨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战,耳中,却一片寂静,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声,咚咚咚,咚咚咚,急切的鼓动着。而那自出生起,被现实压的纠结急切的心脏却仿佛在这阵阵的鼓动中,渐渐活泼了起来。
看着顾青泽仍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想到那句“我是你的”,终忍不住偷偷红了耳尖。勾起顾青泽的脖子,将滚烫的脸颊在对方冰凉的脸上蹭蹭,再附送一个小孩儿香甜软濡的吻。诚心实意的说道:“谢谢!”
乡归如梦,岁月蹉跎,春花看尽,冬临冰雪封残荷。转眼间又是五年春秋。
我在这具身体里已呆了十年之久,这些年里我找不到一丝犀利哥的气息,反而被长久的困在这具身体里,经历着容馨的爱恨情仇,体会着她的喜怒哀乐。
有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我是谁?蒋欣颜这个人她真的存在吗?还是说我其实只是容馨的另一个人格,我只是臆想的产物。我的意识越来越混乱,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必须想办法更长时间的控制这具身体,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快的找到犀利哥。
容馨闹着找顾青泽时,歆婷把荣禧宫里所有摆在柜子最高处的蜜糖罐子都搬了下来任她挑着吃,容馨边哭边挑,小衣兜都装不下了,两手都拿了蜜糖盒子爬到自己的床底下藏好,还哭着嘱咐宫人们不要告诉顾青泽。
只要这个小祖宗不哭,宫人们哪有不答应的,见她藏得不严实,还把那床上明显的凸起往床底的里头塞了塞,再用枕头盖着,直到它看不见。
后来容馨哭累了,知道顾青泽暂时回不来,她挑了个平时喜欢吃的点心塞到嘴里。直到肚子给撑的圆滚滚的,才舒服的叹了口气,看见宫人们站在那里含笑的守着她,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个通透。
犹豫了半响,把手里的点心塞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大宫女歆瑶的嘴里。
“公主。你这是厚此薄彼。奴婢快伤心死了。”歆婷说完,就装模作样的要去抹泪。
容馨见状,赶紧又拿了一块塞到歆婷的嘴巴里。堵住她的长篇大论。
这五年里,有桓贵妃,顾青泽明里暗里的护着,容馨并没有多少受委屈的机会。但皇宫里的黑暗并不是你看不见,就不存在的。
容馨自然知道,外人是怎样看待她们母女俩的。所幸,并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明说。
一个资质平庸,且毫无城府,心性善良懦弱的公主,对别人毫无威胁。她现在毕竟还小,索性就安心的当个天真的小孩儿,偶尔的犯些在大人的允许下的错误。尽量的与人为善。以图将来能够得个善缘。
而顾青泽一直坚持着他的承诺,守护着她的天真。
顾青泽平日虽冷冷冰冰的,也不怎么发脾气。可容馨最怕他,外人眼里高贵冷艳的将军其实最爱挑三拣四,容馨有一点点不好都要骂。
她下午的时候哭了一场有些累,等了好久,顾青泽才回来。见她眼圈红红时又让她少哭鼻子,就是因为她爱哭才一直这么瘦小,怎么长也长不大。
她不敢顶撞顾青泽,只好一抽一抽的生着气,趴在他的背上就睡了过去。
顾青泽回头看到呼呼大睡的小家伙,好笑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到床上,拉过旁边的被子给她盖好。
温韵的灯光下,往日杀伐果断的将军眉眼温和,沉默地看着着睡着的女孩儿,想从脑中那片虚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