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心里有贪,诸诸种种便没了破解之法,人若贪,必自毁,妖若贪,也就空空修炼多年。可人却还是贪,贪图人间繁华与虚无的盛名、钱财,妖也贪,贪念与天同生,贪恋那多年如一日的岁月温香。神也贪,贪怀情感,抑或旁的。
放眼望去,竟没有不贪图些什么的。
可云末什么都不贪,不贪念,不贪恋。
弋黎到的时候,这最后一阵已被破。云末看着那一神一妖而来,自是了然,惊动这阵法的主人了。
“见过二位,不知如何称呼?”
弋黎笑了笑,摇了摇折扇道:“你可愿拜在我门下,在这苍台山修炼?”
能设这诸多阵法,又是瞧起来高深莫测的姿态,想来是位不同凡响的人物,是神是妖?她倒不知……
至空瞧了一眼云末,那女子听闻弋黎要收她为徒竟那般淡定,她在思量什么?要知他在这山上白白干了万年苦力还没正式拜弋黎为师……
自是了然至空所想,弋黎回身,道:“你若愿意,便由至空师兄带你去走走,我也不在乎那些拜师的虚礼,不愿的话,便早早下山去,别扰了我清净……”
下山的话,岂不是又被那成书跟个没完?
云末瞧一眼被弋黎唤做“至空”的黑衣男子,垂眸道:“云末愿拜您为师。”
弋黎轻笑声,道:“带你小师妹去看看住处,你与云末,便是我苍台山弋黎座下弟子了。”弋黎?传说中法力无边、众神敬仰的弋黎上神?自己这么简单做了他的徒弟?云末眼里闪过一丝讶然,随即跟着那瞧起来甚是稳重的师兄往山内去。
至空心道:弋黎上神万年都不提收他为徒之事,难不成是因着收了徒弟开心,顺便也收了他?虽是早行着师父的事,但若能被从未有过徒儿的弋黎上神收为徒弟,莫大荣幸……至空在前,云末在后。
只瞧着这位师兄非神非人,也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妖气,心生疑惑,道:“至空师兄可是妖?”
至空浅浅笑一下,心想瞧起来冷漠的小猴子倒是对他很客气,微回眸道:“是。你可也是妖?”
“嗯,无名山一只野猴子。”
两只妖行了片刻,至空带她转了个弯,瞧一眼她问:“你这多出来的千年修为?”
“你瞧的出来?”云末话里皆是疑惑和讶然。
至空默默点头,云末才道:“不知何方神圣掉了粒丹在我碗里,我便白得了这许多修为。”
至空心道:你倒运气好,旁的妖但凡有你百分之一的好运都早已位列仙班了。
又问:“不曾想过修炼成仙?”
云末摇摇头,“不曾。神仙也未必如意。”
至空默然,算是赞同,停了脚步,“这是你的居处,我常打扫此处,你简单收拾下便可。”
云末垂眸应允,道一句:“多谢。”
“不必。”至空目光似乎要黏在眼前女子身上,自觉失礼,便刻意移了移,又道:“你有事都可去找我,我不怕麻烦。”
又是一句:“多谢。”
虽是不在乎虚礼,云末与至空却也正正经经磕了头,行了拜师礼,自此便成了弋黎座下这万年来所收的两个徒弟。
弋黎端端正正受了他们几个响头,摇着折扇颇严肃道:“我无甚要求,也不指望你们名震天下,只一点,莫行伤天害理之事,凡事对得起一颗心,便可!”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弋黎带着笑容满意的瞧跪在地上穿的一黑一白的两个徒儿,道:“你们头一次当徒弟,为师也是平生第一次当师父,有甚不足的,多多包涵,你们先退下吧,为师眯一会儿。”
云末偷偷笑了笑,这个师父,还当真是十分独特。合她的脾气,若是那死板固执的迂腐之师,真真让她肠子能悔青。
至空余光里看到云末浅淡到似一阵微风的笑容,心头一动,轻轻吐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淡定从容的拂袖而去,云末却唤住了他,“至空师兄……”
回眸,黑眸子静静望着她。
“今后洒扫之事我来做吧。”
至空淡淡一笑,“不必,我做惯了。”
云末眸色一淡,她又怎好在这山上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做?
似是瞧出她所想,至空又道:“若是你厨艺尚可,今后做些吃的便可,师父早已辟谷,可他老人家又好吃,不必日日做,三两日一两顿正式些的即可。”
云末心里翻江倒海……做饭?在无名山她父母都是山主,何曾让她做过那些东西?但是除了这些事情……也没有别的力所能及的事可做,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会。谢师兄。”
至空目光柔柔,道:“放轻松些,瞧你把自己绷的太紧了。”
云末一双清淡寡然的眸子微动,望着那黑袍子端正立着背的师兄潇洒离去,她刻意伪装出来的淡定从容,不过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内心紧紧竖起的围墙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铠甲,她唯一的可以信赖依赖的亲人都早已成了白骨,她又何曾真正重新信任过谁?
到了苍台山拜师不过是为了躲那成书仙君,原也并非她本意,虽看着这位弋黎上神与至空师兄都不是心有坏心之辈,心里却防备仍在……
她深呼吸一口,是把自己绷的太紧了……紧到每次合眸休息的时候剑随时等待被召唤……
或许……在苍台山,她可以放下防备尝试去信赖她的师父和师兄了。至空走了不远便隐了身形,负手而立,目光沉沉看着云末,果然如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