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着眸,袖子里的手捏了个决,忽又觉得一阵微风吹来,风里携着一阵异于那满境花香的香气,凌厉的双眼陡然睁开,他不知何时走到了一眼泉水边,环形的泉对面,立着一白衣飘飘眉目清然的女子,那女子一柄凌厉的长剑掿着,直直对着他……
成书蹙着眉,心头骤然一痛,那些已不属他太久的记忆在他的脑子里乱窜,搅得他脑子里迷迷糊糊乱如麻团,他踉跄了一下,楚若安虚抚他一把,瞧着他的唇失了颜色,颇无力道:“先回府了,晚些还得去见过天尊。”
楚若安招手而来一个仙童,成书摇摇头,“让人瞧见笑话。”
出了月老殿他才知为何楚若安会谴仙童伴着他,他感觉那些记忆就像些乱跳的小人似的,在他脑子里四处碰撞,甚至想从他脑壳里冲出来,他揉揉额角,施了个静心决,又运了运气,这才稍微按捺住了头痛,驾了云,从闲池阁上空而入,躺在了塌上。
那些记忆便一点一点被他顺清楚,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子,淡淡的长眉蹙着,眼里充满了杀气,清冽如溪的声音道:“你是何人?”
成书看到自己失神了,他从未见过那般美貌的女子,她神色凌厉,身量纤纤,肤若凝脂,举手投足间皆是气度如兰,他也见过天上人间颇负盛名的仙子们,却没一个有她万分之一美丽。
成书躺在塌上,回忆一丝一缕同他曾经万年的岁月融合起来,哪怕是回忆,却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腔子里一个物件狂烈的跳动着,就像记忆里头一回见到那女子的自己。
“回姑娘,我误入此地,扰了姑娘清净……”
那女子的长剑竟然还对着自己,成书在同阶级的上仙里,法力已然全是卓然,但他却对着一柄女子的长剑心生俱意,那女子离他甚远,可那样的眼神,确实是丝毫不容怀疑,下一秒,仿佛就会刺进自己的胸膛,毫无反手之力……
“你是神仙?”那女子看他半晌,才放下剑漠然问道。
“回姑娘,是灵解台兆臻上神座下弟子,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回身脚尖轻点地,跃上了她身后一棵巨大的枇杷树,那声音听起来懒懒的:“野猴子一只,没必要记得我。”
成书望着那女子躺在树干上,竟不知再说着什么是好。
只静了片刻,那白衣女子一道锋利的目光斜来,将成书劈了个浑身激灵,“你还不走?”
他不想走……着着实实不想走。他从前只听得每个神仙都会有那一位,或人或仙或魅或鬼或妖或怪,同那人历了情劫,才能修得正途。成书前世为那佛前供奉的一盏青灯,长久香火供奉,才幻化成人形,一路得道成仙,他总以为自己没有情根,也不求能历了劫成为上神,而现在,他的那个劫,就躺在那棵千年枇杷树上,用那样不甚柔和的目光驱逐着他。
他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白衣女子偏了偏头,道:“云末。”成书猛然从塌上跳起来,冷汗顷刻间打湿了他的长衫,然后头疼欲裂……
云末……
近日来常常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个女子,便是那个让他狠心断了请根、舍了记忆的野猴子?云末……
猴子?那清夜呢?
她也是只猴子……再忆起在无名山下养了只野猴子的时候,恰好是云末……在逃开他上了苍台山时……再遇到清夜,是云鼎山一战后云末不知死活之时……他不敢再细想……脚下加快速度,却一时气行不畅一口鲜血猝了出来。他捂着心口,又想起来自己心口这道伤疤是出自谁手,他顿了脚步,即使清夜她就是云末……
又能怎样?
三千年前求之不得的,如今就能双宿双飞了么?
云鼎山。
至空目光沉沉,背手而立。
“少主,被天上那伙家伙杀掉的我妖界子弟都救回来了,现已经在山下等待少主召见。”
至空回身,看一眼他老子留给他的心腹珂覃道:“他们可有不臣之心?”
珂覃眼里含着泪花,却始终控制着没掉下来,老妖王疼爱妖后,只生了至空一个子嗣,至空三万年前出生那日的奇观之像还似昨天的事,他还记得把至空抱在怀里的时候,这个从一开始就被不断追杀的孩子,竟生长的如此迅速。
“禀少主,都是和天庭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您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岂有不臣之心?”
“劳烦覃叔帮我守着这一切。”至空目光缓缓,刹那间珂覃仿佛看到早已尸骨无存的老妖王的影子。
至空的脸上瞧不出来喜怒,只淡淡又道:“他玉清老儿大大小小杀了我上千次,我都没能死在他手里,现如今,我也该还他一还。有来无往,非君子之道。”
“少主您刚醒,身体可还吃得消?”
“不碍事,我昏迷的这千年,您辛苦了。”
珂覃一下子跪在至空面前,“老妖王同我有兄弟之情,他死的冤屈,我三万年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此仇不报,无颜见老妖王!云末姑娘肯以命相交,我又何言辛苦。”
至空闻及“云末姑娘肯以命相交”,神色一凝,以命相交……短短四字便知那时云末之处境,该是何等深情才能让她刨了金丹,又要为他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守住这沉甸甸的基业?
至空缓缓至珂覃额前,双手扶起珂覃,“我父得知您如此,死而无憾。至空替我死去的父母双亲,拜谢珂覃将军大恩!”
珂覃颤抖着双手,看着至空在他面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