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一人又对道:“天涯霜雪霁寒消。”
“北风吹雁雪纷纷。”
这一轮,便又回到了郑秋印这里,他呢喃着,张了张嘴,脑中一片空白,顿了顿,瞥见晁铮津眼睛看着酒杯给他示意,他端起酒盏自罚了一杯算是把这一下揭了过去,结果他十句中能对出一句便算不错了,惹得大家频频发笑,眼见他就要喝多了,晁铮津刚想寻个由头不再喝了,谁知道曹淳化手一指,落在了徐晚的身上:“不如倪小姐坐下,替秋印行这酒令。”
“”徐晚有些找不着方向了,看着娘姨们在郑秋印的旁边又添上一把椅子、碟子、筷子,只得坐下了,她本不是才思敏捷的人,刚刚出言提醒虽然明知于礼、理都不合,却还是不想错失这个在郑秋印面前刷一波好感的机会,可如今,却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嫌疑
好在“雪”这个字走了两圈便不再用了,改用了“月”这个字,基本上一个字轮上两圈便做罢,如此飞完了“风”、“花”二字之后,这场筵席便也到了末尾,眼看着要结束了,郑秋印纵然再抹不开面子,也只好跟曹淳化提了提洋货的事情。
曹淳化早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个才花了心思银钱找到自己的,况且手上又能赚些银子,风险又全是这郑秋印担着,他何乐而不为,自然是应允了,末尾了,他许是觉得徐晚对郑秋印有些意思,便替徐晚说了几句好话,甚至透露出几分我这次给你开后门都是因为这个倌人的意思。
听得徐晚脸色发红,在场坐的个个都是人精,都知道曹大人是要抬举这个倌人,自然也跟着奉承了几句,郑秋印更感激刚才徐晚出手相帮,又觉得她真是自己的福星,本来没戏的事情硬生生成了,遂也大方了许多,除了出局的银子之外,又封了千两的银钱给她,置办了许多衣裳、首饰给徐晚。
从这儿开始,郑秋印才逐渐的和徐晚熟了起来,其实被当红的妓女另眼相待是件脸上有光的事情,以前,风月场所的熟客是瞧不上郑秋印的,觉得这人满身小家子气,不顾交情,只是一味的腻歪,忒瞧不上,但是自从,他得了徐晚的眼之后,众人看他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如今的世道与往前不同,从古到今,那些妓女们最看重的无非是钱财,可是,现如今却跟往常不大相同,若是瞧见那些相貌出众、才情不凡,豪爽大方、谈吐有致的,即使不十分用钱,那些倌人们见了他们也是开心的,若是做了这样的客人,那脸上是十分有光的,转过去想,若是客人被趋之若鹜的名妓瞧中,也是件荣光的事情。
是以,郑秋印这几日来洋洋得意,觉得腰杆挺的都比往日更直。
宝鼎丰中有倪唤云的长三公寓,装饰的十分豪华,俨然不输王侯世家,床榻几案不是金丝楠木就是云石,薄纱帘幕的装饰更显华贵,着衣镜、书画灯、百灵台、玻璃罩、翡翠画、珠胎钟种种勋贵世家未必用的起的东西在这里不过是些寻常摆设,徐晚觉得这里的装饰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隔着帘子瞧着窗外的太湖石做成的假山和人工挖掘出的平静湖面,她已经下定决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郑秋印是个渣男,那她不妨做一个渣女,好好收拾他一番,所以最紧要的,她打算放下身段让郑秋印对她上心,然后让她们夫妻和离
并不是徐晚心肠歹毒,只是郑秋印那个时候,为了香云把自己的发妻沉井,可见心肠是如何冷漠,守着这样的男人,还不如趁早把他们两个分开,若是能救她一命,便也算让徐晚安心稍许,若不能她也没什么法子。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隐约听得有妇女粗壮的嗓门声,徐晚一时好奇,带着一个大姐一个娘姨朝着声源地去了。
只见宝鼎丰的大堂里围了许多人,中间站着一个哭的涕泪横流的妇女,三十左右年纪,脸上敷着劣质的铅粉,又一哭,妆完全花了,虽然一身得大红大紫,可是衣衫质地却十分拙劣,大姐在身后嘀咕道:“怕是花烟到这里来闹事了。”
妇人对面还立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有些邋遢,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十二分的凶相,恶狠狠的盯着妇女,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有几个娘姨和大姐走上前去隔开妇人和男子,劝了几句。
这一劝不打紧,那妇人便哭了,拿着手绢摸着眼泪,眼角的皱纹也更加明显,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诸位给我评评理,我跟他本是苏州人士,他先前捐了个候补的官员,遍说要风风光光的娶我进门,后来家道中落,两人便来了这天津地界,可他却不肯外出做事谋生,我为了一家三口的花销,养育我们的幼儿,只得托人推荐在花烟馆做个暗娼,每月都给他银钱和衣衫,让他照看孩子,自己生活。”
“可谁曾想到,他这个畜生竟然把孩子给卖到不知哪里去,我眼见他进了这里,便跟了来,他竟然说不认识我,可怜我的孩子”那妇人虽然哭哭啼啼的,但是思路却异常清晰,一通话讲得干脆利索清楚明白。
那男子憋得脸色酱紫,一把甩开身边的倌人,往前走了几步,恶狠狠地等着妇女,伸出两个手指指着妇女,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还有脸说?你先前与我约定,每月给我三十两银子,我在家看顾你的孩子,可如今呢?银子月给越少,渐渐的连我花销都不够了,又如何能看顾孩子?没法子,我只能卖了他才能得以糊口。”
徐晚脑门跳着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