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之后,锦罗淡扫蛾眉,穿了身浅紫色的衣裙,看上去不太浓艳,又保持了新婚该有的喜庆,头上的首饰亦是简单到零星可数,只在发髻两厢斜插着两枚半月形象牙梳篦,耳朵上缀着两颗远来南海国的珍珠。
这是她别有用心的选择,听闻自己那身为王妃的婆婆,年轻时曾风华绝代,不知让多少贵族子弟倾慕,最后门当户对的花落卿家,锦罗不想夺她风头,是觉着自己初来乍到,凡事都不可掉以轻心,有时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也说不定就得罪了谁呢。
收拾停当,韦嬷嬷同丫鬟仆妇们簇拥着出了房门,不成想卿公度正于廊上伫立,看样子像是在欣赏庭中景致,听房门开,他回头扫了眼锦罗
以韦嬷嬷为首的丫鬟仆妇们纷纷屈膝:“世子。”
卿公度只道:“走吧。”
锦罗方明白他原来在等自己,也没什么感动,就像他与自己拜堂成亲,走的都是过场,在不知道他是卿公度之前,锦罗心中对他充满了好感,而现在,心中的感觉是复杂的,即使他三番五次救自己,怎奈他有狄凤鸣,所以,彼此间注定要淡漠。
小夫妻两个同来上房院,甫进门,锦罗一眼看见站在宓氏身侧的玉祯,她并不知玉祯即是昨天隔窗射了自己一箭的人,只是发现玉祯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小姑娘还未到及笄之年,那一脸的严肃,很是让人狐疑。
郝嬷嬷过来道:“王爷王妃,世子世子妃给您来敬茶了。”
卿寒山和宓氏端坐在正堂上,两厢坐满了人,悉数为女眷,除了尊长之外,就是各位侧妃还有卿公度的堂嫂们。
有人捧来了茶盏,一杯交给卿公度,一杯交给锦罗,二人双双跪下,卿公度的那杯茶奉给了卿寒山,锦罗的那杯茶奉给了宓氏。
卿公度说:“父亲大人,请用茶。”
锦罗说:“婆母大人,请用茶。”
卿寒山饮了口茶水,然后递给旁边的丫鬟,捋着须髯含笑,一副心满意足状,也还是殷殷叮嘱儿子道:“而今你已成家立室,再不似从前想怎样就怎样。”
这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最平常不过的一句话,但卿公度明白,父亲是怕他与狄凤鸣藕断丝连,心,犹如缠着一根丝线,一头系在狄凤鸣手中,一头系在锦罗手中,一个是存心,一个是无意,可他已经被颤得越来越紧,皇命已下,父命难为,至于以后的日子,还是听天命吧,他恭谨的垂首:“儿子知道。”
卿寒山满意的点了下头,接着将手一伸,身后出来两个小厮,抬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长枪,此乃御赐之物,是以他格外珍视,一直没当兵器用,而是当珍宝似的陈放在堂上,逢年过节还会拜一拜呢,此枪有些分量,两个小厮抬着仍感觉吃力,卿寒山却轻轻松松单手接了过来,双手捧着递给卿公度:“你知道这条枪的来历,吾皇对卿家寄予厚望,今日爹将这枪交给你,希望你不负皇恩,上马则保家卫国,下马则尽忠职守。”
卿公度当然知道这枪的来历,十六年前,陈王李绍起兵反叛朝廷,兵压京城时皇帝李绶仓惶逃跑,留下太子死守京城,留下太子其实只是压阵而已,太子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抵御陈王呢,其实真正阵前厮杀的是卿家人,那时卿寒山和兄弟们还有一干卿家人,以少胜多,浴血奋战几天几夜,李绍终于没能破城而入,无奈才放弃京城转而去追李绶,后又给卿寒山围堵于一隘口处,终将其擒获。
待李绶回京之后,知道卿寒山擅用的兵器是长枪,便命人打造了这条枪,上刻‘天下第一将’,用以嘉奖卿寒山的护国之功,这条枪的贵重不是因为其纯金不是因为其嵌玉,而是因为这是皇帝所赐,更因为上面那几个字,这是赞誉亦是压力,卿寒山多少年来兢兢业业,就怕自己辱没了祖上辱没了这条枪的荣誉。
卿公度接过枪,他还知道狄凤鸣的父亲狄清,曾经骁勇善战的老将军,也因为十六年前那一场变故,从而受到朝廷的冷落,李绍病变时,狄清正卧病于床,没能杀敌于阵前,他自己无比懊恼,偏偏后来李绶回京又特别提及这件事,虽然他病有可原,但李绶话里话外还是对其不满,从那时起,狄清便没了实权,所幸李绶念着他祖上的功劳,没有停了他的俸禄也没有黜免他所有的官职,只是再也没有重用他。
且不说狄清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狄凤鸣经常因此替父亲鸣不平,这事卿公度当然知道,所以握着这条枪,他深感责任重大,父亲交给他的不是一条枪,而是将卿家的荣辱都交给了他,他再次跪下,郑重道:“儿子谨遵父亲大人之命。”
本就不善言谈,寥寥数语,卿寒山知道他懂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含笑点头。
宓氏旁边的玉祯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枪看,突然冲到卿公度面前道:“我来试试。”
说这话就抓住那枪,本打算练几招卖弄卖弄,可谁知那枪太重,她夺下枪之后提都提不起来,又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逞能的抡起那枪,一个踉跄,人随枪倒,枪尖刚好是锦罗方向,本是无意之举,此时她却有心的盘算起来,不如趁机给这个dàng_fù点颜色看看,也算替凤鸣姐报仇雪恨了,于是顺势刺了过去。
在场的一众皆惊,年少的丫头们还有惊呼出口者:“啊!”
即使是年长的仆妇们亦是吓得面如土色。
月牙儿已经准备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救锦罗,却见锦罗只是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