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孤寂的废墟遗迹。
镂石玉瓦的碎片,零乱散落于荒草之中,在火红色夕阳的笼罩下,时有辉光隐现。
涩风中,高高耸立的汉白玉石柱,在岁月的消磨下,已然裂痕斑斑。
偶有奇形怪状的石块从上脱落,在这片静谥的废墟,引出了清脆的回响,使人犹在空谷。
那不似普通的碎石,要走近凝视才会发现,肆意洒落在这黄土之上的,竟是色泽斑斓的龙鳞凤羽,和形态逼真的吼爪狻角,虽只是浮雕碎件,此地亦算得上遍地琳琅了。
远处,一座座惊世骇俗的塔楼残骸,在夕阳余晖中拔地参天,如重峦叠嶂,气势恢宏。
漫天的黑色碎屑,如絮般飞舞,源源不断从塔楼间飘落,使原本就已昏暗的天空,显得越加阴霾。
那是腐灰!
长年累积之下,塔楼附近的地表均已呈黑色,为此地增添了无尽的死气。
时间的力量正是如此可怖,它能让世间一切事物化为腐朽,直至不留下丝毫存在过的痕迹,即便是如此宏伟壮丽的建筑,也终逃不了烟消云散的命运。
“轰隆隆——”
一面残壁应着巨响轰然倒塌,激起的尘埃和腐灰,正向四周急速蔓延而去。
“咳咳——”
少年一手捂鼻,一手挥狼狈,咳声连连。
他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瘦削,黑发剑眉,面容俊秀,极具书生气质。那一身华贵的锦缎,腰间的晶莹玉佩,以及束发的玉笄,无一不在彰显他非富即贵的身份。
“好…好险。”看着眼前那一片狼藉,少年呆在原地,黝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惊恐。
几息之后,他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警惕地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此地,究竟是何目的?”
冷俊的面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对于刚才发生的意外,他显然仍心有余悸。
对于少年的话,其前方的佝偻老人似无所察,拄着梨木拐杖,继续缓步前行着。
“你是哑巴,还是聋子?本少爷在问你话呢!”少年气急败坏地吼道。
自小到大,少年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即便对这老者十分忌惮,他心底那份傲气,还是没能藏纳得住。
但老人对他的话,仍旧置若罔闻,白色身影越行越远。
老人的一再无视,似让少年感受到了屈辱,他心中怒气上涌,恨恨地瞪着老人的背影,脚下不再挪动一步——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抗争。
“我劝你还是尽早把我放了,现任灏州刺史与我爹乃多年至交,更有同窗之谊,若他得知我被掳的消息,必然派兵相救,到时候兵勇蜂拥而至,你可就……”
少年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使自己说话底气足一些,而这一段话,已是他路上反复斟酌后,所能想到的唯一能震慑老人的说辞了。
果然,那老者闻言,身形突然一顿,停下了脚步,苍苍白发,随风而舞。
见状,少年神情一滞,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眸中更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你可以走,老夫不会阻拦,不过…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此地对你而言,可谓危机四伏,劝你还是别离我太远。”
沙哑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情感,明明人就在近前,那声音传递到少年的耳中,却像是穿越了洪荒亘古而来。
冷风轻抚枯草,沙沙作响,少年杵在原地,一脸茫然,呆呆地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
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废墟深处,他才回过神来,而后便狂喜不已,没再作丝毫停留,转身急奔而去。
“开什么玩笑,跟着你,才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危险的一件事!”少年低骂一声。
“虽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但只要找到附近的官道,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他如此安慰着自己,脚下速度又加快了几分,还时不时的回头观望,生怕老人会追来一样。
踏着碎瓦,翻过断梁,穿过荒丛,少年按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
但他身体实在羸弱,体力不济之下,不多时便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竟不知摔了多少跤,身上更是淤痕累累。
可就算如此,少年也不敢停下歇息片刻。
因为此时天色已暗,这废墟规模极其庞大,且布局错综复杂,天黑之前,他若是走不出此地,只怕会迷路被困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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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寂的废墟世界,世间一切繁华和喧嚣都已与之隔绝。
凉风萧瑟,大地漆黑一片,许子安瘫倒在地,望着天空,眼中尽是疲惫与无奈!
因为此时天穹之上,亦是黑暗,不见月影,更无星踪。
没有星辰的指引,如何辨别方向?
他未能在天黑之前走出废墟,所以迷路被困在了此地!
而今,他已精疲力竭,饥饿和寒冷正无情地折磨着他,痛苦与恐惧充斥着他全部思维。
在本能的驱使下,许子安在一面残壁下找到背风处,扒开了地上的砖瓦碎石,然后将头埋入衣襟,像只小猫一样卷缩在墙角。
但这仍不能使他逃脱寒冷的侵袭,那瘦弱的身体依然瑟瑟发抖着。
许子安取下腰间的一枚玉佩,紧握手心,怔怔发呆。
此玉佩纹路光滑,雕功上乘,握于手心顿时便有丝丝暖意渗出,足见它定非凡品。
这是半年前,他离家远行时,母亲为作念想,亲手交予他手的,对他而言是极为重要之物,一直视为珍宝。
他暗自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