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香儿闻声匆匆进来,照顾西说的上上下下将多宝格找了一通,神色立刻苍白起来,连跪下磕头道:“少爷,奴婢昨儿收拾的时候明明还在这儿的奴婢看管不当,还请少爷恕罪少爷恕罪”
大家族里少爷小姐房中的事务均是分好由各个贴身婢女打理的,香儿管着顾西房里的器具,若按府里的规矩追究起来,完全可以以盗窃罪论处,小命便保不住了。
因而她神色惶惶不安,连连向顾西磕头,顾西仔细看着她的模样,也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起来吧。”
袁妈妈闻言却不赞同地摇头:“这花觚虽不值钱,却是少爷从庄上带来的先夫人旧物,好歹是个念想,怎能这样轻轻放过?”
香儿脸色更白,大气不敢出地跪在那儿,眼泪都开始打旋。
顾西看她一眼,很清楚她的意思。
她如今寄居在姜家,李氏眼下虽看重她几分,可脸面都是自己挣来的。她若一味宽厚,纵容不检点的恶仆爬到她头上去,日后府里人少不得认为她软弱可欺,恐要多吃许多苦头。
可那梅瓶花觚不过着两彩,与佳品之称相隔甚远,市井上都能轻易买回来的玩意儿罢了。若因这个丢了性命,岂不荒谬?
再者,这小丫鬟第一回来自己房里做事时,神色别提有多欢喜,可见之前干的不是什么好差事。来了之后,她行事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丢了饭碗,又怎会冒险偷盗一个不值钱的花觚出去?
她是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于是她冲着袁氏微微摇头,对香儿轻声道:“你去将杨妈妈找来,她兴许知道这事儿。”
香儿如蒙大赦,站起身来急匆匆往外走,险些脚下一个趔趄。
顾西看着觉得娇憨,袁妈妈也无奈摇头:她也不过想让少爷借这件事立立威罢了,至于是谁盗了这花觚,她却也是从未怀疑到这个蠢丫头身上的。
然而香儿走出几步擦了擦眼泪,又忽然折返:“少爷,我给忘了杨妈妈方才才出去,说估摸着要晌午时候才回来呢”
顾西止了笑,转身看着多宝格上原先摆着花觚的位置上置的折扇,若有所思。
日头往西稍移,假山下的阴凉便走了位,一个朱衣婆子一面从袖间扯出帕子,在额头上印了印,一面又躲入阴凉里,嘴里念念有词地咒骂着什么。
不多时南边来了一位深绿色衣衫的婆子,她便住了嘴,看了看那婆子怀里鼓鼓的包袱,又提了提嘴角,摆出一副倨傲的神色,冷眼看她:“怎么这样晚?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回去看帐呢。”
来的婆子脸色一变,忙满脸堆笑地赔着小心:“都是顾家那小少爷太骄纵,早上起来非闹着喝什么羊乳,可费了我好些功夫,这才来晚了。张家姐姐你可别怪罪。”
羊乳?
那父母双亡的表少爷竟用得起这样的好东西?
看来这杨妈妈身上真是有不少油水可捞。
殊不知杨妈妈口中骄纵的顾西一大早就去给李氏请安,不过用了一碗糜粥,吃了一碟小菜便出了门。什么羊乳,纯粹是杨妈妈信口胡诌的推托之词罢了。
张妈妈眼睛一亮,又迅速敛了下去,不愿在杨妈妈面前掉了面儿,便扬着头道:“这算什么,圣上秋社日送来的十几道御菜,大夫人还分给我们夫人四道呢,也就比二夫人少一道。”
“姨夫人身份贵重,表少爷也是人中龙凤,自是和我那没福分的主子不同的。”杨妈妈转了转眼珠,迅速地应承下来,还不忘踩顾西一脚为陆家母子抬脚。
张妈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眼睛瞟向她怀里鼓鼓的包裹,聊起正事来。
“外院的王妈妈可推了好几个人过来,夫人还在仔细瞧,也不过就是这两天的功夫,若错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陆明陶年近十岁,已经显出了些气候,在族学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邵氏心里得意,便求了大夫人提前为陆明陶选一位伴读的书童,一是盼着他更上一层楼,二来大张旗鼓一番也为自己挣些脸面。
这举动落在许多主子眼里虽是不上道的炫耀之举,可下人们听见了消息还是挤破了头,跃跃欲试。
毕竟,爷们的书童不同于一般的下人,尤其是出息的爷,更是好处多多。像从前为姜家大老爷二老爷伴读的书童,如今一个是姜家的总管家,妻妾成群,富贵如云,一个后来得了恩遇,脱了奴籍,在老爷身边十几年见识也不短,去参加科举竟也中了个同进士,如今傍着从前和姜家的情分在地方上当个小官,一家人都鸡犬升天,别提有多得意了。
陆家母子虽寄人篱下,可陆明陶若出息了,日后富贵也少不了。更多的人则是想着,若是有二老爷书童当年的走运,研墨伴读十几年也浸染了书卷气,脱了奴籍谋个一官半职,岂不一飞冲天?
杨妈妈也是这样想的。
她那刚满十二岁的小儿子整日念叨着进学,可他们家哪有这个闲钱?若是能在陆家少爷跟前伺候着,不仅省了笔墨纸砚的钱,还能跟着一块去族学听几耳朵,若是再得陆家少爷指点几回,说不准也走了大运考中个秀才,便是如此,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了!
因而她一听张妈妈这话就急了,忙掏出包袱塞给她,嘴里急道:“我晓得这是挤破了头的好事,可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要劳烦张家姐姐在陆家夫人面前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多说几句好话他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