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清晨,周桓朝依旧一身仆侍装扮入府,见了我便道,“下官已查得。”他略一停,“纪愔离京后归乡,有孕,其间其父离世,她产下一子。”
掌心倏紧,她真的生下了霍鄣的孩子!
“那孩子不是王的血脉。”他敛眉疾道,“下官斗胆猜测,那个孩子不是王的血脉。纪愔家乡非汝丘城中,而是乡间。她归乡不久曾离家半月,再度归家后便传出她已有孕。及至今日,纪家的乡邻无人知晓她曾服侍王,只以为她是被夫家休离。因其父死后家中再无亲人,纪愔产期将至时将房舍卖与乡邻道是投远亲。下官查得她所投的远亲并不远,只在汝丘城中。纪愔产后不曾出门,她与那孩子也无外人见过。收留她的是一个卫姓商贾,卫府的主母刘氏五岁前,”他顿一顿,压低了声音,“姓江。”
卫府,刘氏曾姓江,姓江……
我缓缓念着,抬眼见他垂首肃立的身形……
我悚然惊起几欲跌回,“卫原和江亶!”
周桓朝大惊,箭步上前扶住我,却在我站定时陡然僵了面容,慌忙缩回手,又轻咳了一声,道,“刘氏出于江亶堂叔父一脉,自幼养于母家舅父膝下。江亶作乱前她已出嫁多年,故而当年未被累及问罪。而那卫姓商贾,虽是远亲,却也是卫氏血脉。”
昔年卫氏与江氏未被株连的远亲,竟能在多年后结下这等诡谋!
如此,刘氏女为江氏复仇,而卫氏一族更因霍鄣断去数十年累下的荣华恩宠,卫氏更要复仇。
纪愔便是他们复仇的第一颗棋。
纪愔被霍鄣早早送出,以她的出身,若没有孩子,她断不能回到霍鄣身边。虽有周桓朝的猜测,但这个孩子的眉眼与霍鄣这般相似,若当真到了霍鄣面前,怕是连霍鄣也要信的。
我的产期将近,若在此时受到惊扰,即使不会一尸三命,也会大大伤到心神损及母体和孩子。无论我是死是伤,她与那个孩子都可以名正言顺入府,哪怕她家世低微不能为正妃,那个孩子也会是霍鄣的长子,若我的孩子天不假年,届时母以子贵……
好狠毒的心思!
江氏寻来的孩子,唤为四儿,还是汜儿!原看她的言语间并不像不通书文,却没想到她胸中城府如此之深!每念一次汜儿,便是要自己记住仇恨!
可那是江氏与卫氏的仇恨,她恨我什么?霍鄣送走她时赵珣还没有赐婚,她是不愿恨霍鄣便迁怒于我么!
腹中的孩子动了动,我轻轻拥住,却一时无力承受这胎动。我坐不下,亦站不稳,颤颤探出手,终于握住了周桓朝的臂。
闭目静待孩子静稳,我终可缓了身心。拥住腹坐于长案,我长长吁出,“成桁,多谢你。”
“王妃保重。”周桓朝恭声,“诸事已明,王亦将归,还请王妃示下。”
“我当然要保重。”腹一时紧沉发凉,我勉强撑直了脊背,“汝丘距京城这么近,京中不会无人知晓江氏与卫氏有亲族在汝丘。”我揉一揉酸痛的臂,“仔细去查那卫姓商贾与京中的往来,纪愔入京不会只意在我,他们定有暗箭指向王。你要用心监去查,任何细微疑处都不能放过。”
周桓朝应下,我却抑住唇边的冷笑,“成桁,你务必要在城外将此事告与王。如何处置但凭他意,我必不过问。”
若不是她的孩子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