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德并不畏惧玺偶,但要将它们悉数杀死,仍然费了一点时间。他带着奥斯去找苏眉,一进门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哈根达斯正躺在地上,隔几秒钟就哼一声,表示她很难受。巫妖见她没死,又没力气和它说话,便发挥了它绝对不浪费机会的特长,已经回到了尸体旁边,紧紧盯着尸体上的伤口。
它不说话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猜中它的心思。尤其它无视重伤的同伴,反而去观察尸体,更令常人难以理解。不过,克雷德和奥斯都不是常人,才不会管巫妖做什么。他们罕见地表现出相似反应,先一愣,又同时露出惊讶表情,然后向苏眉跑了过去。
两人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克雷德观察了环境,而奥斯没有。
由于他们相当熟悉苏眉的实力,很难想象这里竟有人类可以伤害到她。然而,屋里只有一具老人的尸体,并无证据证明敌人出现过,说明的确是这个人类打伤了哈根达斯。
对克雷德来说,有了这样的前提,事态便稍显可疑。这个老人死在了卧室里,未曾出去对抗袭击者,乃是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这间卧室富有书香气息,很可能就是他本人的卧室。除非敌人突然出现,导致他当场身受重伤,不然只能说明,他要么是个胆小鬼,要么别有隐情。
克雷德扫视两次,心中已经形成对这幕场景的看法。但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理,半蹲下去,关切地凝视着哈根达斯,开始检查她的情况。
奥斯蹲在他旁边,尖叫道:“大人,您怎么了?”
巫妖头也不抬,在不远处冷冷说:“神罚。”
奥斯不知道神罚是什么,因而毫无反应。克雷德却诧异地看了它一眼,问道:“大人怎么会和这个牧师起了冲突?”
“我们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普通牺牲者,”巫妖说,“结果人家不是,惊讶吗?”
它的口气非常冷淡,句子结束时,拖出一个长长的,微微颤抖的无意义音节,代表它认为这件事很有意思。当然,哈根达斯还在旁边挺尸,它的态度无疑缺乏同伴之情。但它一向如此,连奥斯都已经习惯了。
教堂主体由巨石砌成,庄严坚实,因此不像普通民居一般易燃。玺偶纵火焚烧教堂,焚毁的只是木制品,还有帐幔、桌椅台子上的罩布。能烧的东西烧光后,火势就会自动停止,留下一个被熏黑的石质建筑。
门外仍有烟雾不停飘入,却无法影响房间里的人。巫妖一直在沉思,看都不看他们,好像对那尸体生出了莫大的兴趣。其实,它的确对它很有兴趣。若它和魔网建立了哪怕最微弱的连接,也要出门搜索一番,寻找可能存在的残余证据。
可惜的是,它没有。而克雷德和奥斯明显不会听它指挥,所以它最后看了看老人的尸体,便飞了回来。
“怎么样?”它大发慈悲地问道。
克雷德已经快速检查完毕,伸手把哈根达斯抱了起来。他的神情很凝重,却没有太多担忧意味,平静地说:“还好,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苏眉眼冒金星的感觉正在消失,也不再那么痛苦。她听到了巫妖的问话,还有半魔的回答,挣扎着发出几声确认的声音,想要证明自己的确死不了。巫妖看了看他们,嘶哑地笑了,说:“我本来以为,就算有人失去战斗力,也应该是克雷德,结果你的运气这么差劲。”
“我曾经见过神罚的威力,但被攻击的人不是我,”克雷德简短地说,“想不到距离这么近,大人还能活下来。既然发生了这种意外,我们应该尽快离开,我不想用这个状态和人类打交道。”
城市遇袭后,早晚会有救援力量赶到,至少也有前来收拾烂摊子的治安武装。某些时候,冒险者的队伍在附近游荡,见到火光燃起,也会心生好奇,连夜跑来看看。
如果他们完好无损,那自然无所畏惧,可以留在小城里,等待后续发展,甚至有资格点名对方的负责人,让说话算数的人出面交涉。
然而,这个奇葩小队里有一只半魔,一只巫妖,两只劣魔。即使苏眉恢复人类形态,也还不知道能否闭合额头上的黄色眼睛,万一不能,很容易被人当成异族的体征。他们与人类会面之后,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表现。
巫妖本就容易产生偏激想法,觉得若有骑兵赶到,带头者很可能是骑士或者圣殿武士。它对他们从无好感,想要避免冲突,便说:“不错,尽管我很想留下,弄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先离开吧。你们应该能看出来,袭击者的目的已经达到,正在撤退,不会再有大规模屠杀。玺偶被你杀死,可能是比较严重的损失……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会为这个回来。”
它的话说完之时,苏眉也彻底恢复意识。她茫然地注视上方的天花板,还有克雷德低垂下来,正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所以呢?”
巫妖说:“所以,这是个人类城市吧?不久后,人类的力量即将出现,不要告诉我,你想留下来和他们打交道。你全身上下再长一百张嘴,也不好解释这个情况,何况前来负责的多半是精英武装,你可未必打得过他们。”
忽然之间,它摇摆了一下,又看了一次那具尸体,郑重地说:“我希望你能理解稍微复杂的话。”
“我能,我好像刚从几十个小时的睡眠中醒来,”苏眉说,“感觉很恍惚,但我能听明白你们的对话。”
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