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的血很快就流干了,它口吐白沫,死不瞑目地望着围观的村民,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它尸体很快被几个大汉抬到了案板上,经刘丛新手中的尖刀迅速*后,集市上的一些看客们蜂拥而上,立刻把这块露天的牛肉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丛新杀完黑牛,又去杀花牛。紧接着那头倔驴和几只肥羊仅在眨眼之间,也都成了刀下之鬼。为了招揽上衣,柳丛新特意从车上取下一根长木杆,把这几张血淋淋的毛皮高高地挑了起来,然后搭在车厢上面的栏杆上,成了一张活牛宰杀的广告。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几个男人肆无忌惮地哄笑着围了过来,他们的眼睛里都放着异样的光芒,似乎看到了餐桌上的牛肉和驴肉做成的美食而馋涎欲滴。
两个小时以后,集市上的人都慢慢散去,那片露天的屠宰场里,也渐渐冷清起来。刚才宰杀牲口的摊位前,除了一堆狼藉的骨头和高高挑起来的几张带着斑驳血迹的毛皮外,再就是地面上一滩滩爬满蛆虫的血污里,时时散发出难闻的怪味。柳丛新见案板上的鲜肉,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哼着小调,拍拍腰间的钱包,看来他今天收入不错,一切跟预算的一样,他心满意足了。
起风了,空中的温度慢慢变凉,天上的黑云越聚越多,好像又要下雨。集市上的行人已渐渐散开,几个远道而来的小贩,也在自己的摊位上,忙活着收拾东西,然后再带着饱满的腰包,他们挣足了钱,准备随时离开市场。
经过一阵忙碌, 集市上终于安静下来,深谙世故的村民们,在奸诈圆滑的小商贩面前,经过一番唇枪舌战地讨价还价后,也都津津乐道地各得所需,然后满载而归。
他们离开后,一条干净的街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垃圾。什么草腰子,葱皮子,烂菜叶子和随地乱滚的烂水果,夹杂着凌乱不堪的塑料袋,熟视无睹地都摆在小村的脸面上,任由来往的车辆疯狂地碾压。
所谓的文明秩序,在这个自私,冷漠和市侩的地方,只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幌子,像个蓬头垢面的怨妇,不知羞耻地在村中晃来晃去,随便践踏虚伪的自尊。几只乌鸦循着混杂的气味,聒噪在集市上,左右盘旋。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如此轮流的风水,里面暗存的一些假冒伪劣的商品,都恰到好处的被小贩们兜售给贪贱吃穷的村民们,和挂羊头卖狗肉一样,竟然如出一辙。
孙晓红卖完了菜,抬头看了看天,大片的乌云正集聚会拢。她见街面上已经没人前来买菜,也想早点儿回家,就弯腰拎起马扎,随手把它放到三轮车上,接着收拾地摊上的东西。还好,她第一天出来买菜,收入还算可以。要是能占个好位置,说不准还能多卖点儿钱。
天空暗了下来,空空荡荡的集市依然还有人叫卖。那些没有底气的叫卖声,也渐渐低沉下去。孙晓红收拾好了地摊,把单轮车掉过头来,紧紧地握住车把,正准备往回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小红,你今天咋来集市卖菜了,是不是你妈又出去卖菜了?”说话的人,是后院的二姐,晓红不回头,用后脑勺都能认出是她。
“嗯,车上装不下,剩下这些她让我推到集市上来卖!我看也没多少,就来了!”
“看看,看看。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知老,你妈过日子就不怕吃苦,我看你就随你妈,以后也能过日子,谁家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真是上辈子烧高香点大蜡了……”从她嘴里随便溜达出来的这句话虽糙,却也在理,孙晓红一点儿也不避讳。
她轻轻地放下手里的三轮车,抖了抖身上的灰土,微笑着回过头来,与那张见人只有三分笑的女人相觑。
“是二姐呀,集市都快散了,你怎么才来呀?你看,卖货的人都快走没了,你想买啥咋不早点儿来呢?”孙红指了指空荡荡的街面,不慌不忙地说.
在胡同里,二姐是孙晓红家斜对门的邻居,她和孙晓红家的关系,有着一种微妙的关系。二姐的亲妹妹是孙晓红妈妈的娘家侄媳妇。因为这层微妙的关系,二姐也随了妹妹的称呼,她管孙晓红的妈妈也叫老姑。
孙晓红一口一个二姐的叫她,其实,她的年龄比孙晓红还大三十多岁呢。二姐这个人能说会道,为人处事,不但能左右逢源,而且还滴水不露。在这条鱼龙混杂的胡同里,也是有名的刀切豆腐两面见光。她不管见谁都满脸带笑,因此人缘特别好。
现在,她见孙晓红和她搭话,就快步走到近前,眯着眼睛,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来这里随便溜达溜达。碰着合适的东西就多少买点儿,碰不着合适的东西就拉倒。”这位二姐一边言不由衷地解释,一边瞄着她的三轮车不肯离去。
孙晓红似乎明白她的用意,她急忙掀开车斗里面的塑料布,露出几根卖剩的黄瓜说:“二姐,我这还有几根黄瓜,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回家里吃吧!”说着,孙晓红把这几根黄瓜,装在所料袋里,爽快地递给了她。
“哎呀,你看这多不好意思!”二姐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也笑成绽放的鲜花。也许她会心安理得认为“人家主动送菜,自己绝对不是来捡便宜的”。
她知道孙晓红家里有一片菜地,每年到了暑假,孙晓红天天都在妈妈身后站在集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