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猗顾自喝着茶。
萧琮又拿起信看下去。
“阿兄,我每天都会想你的!呜呜呜,好不舍呀。”
萧琮气哼一声,“说好话也没用。”神色却是缓了一些。
“还有,不用担心我。七姑母知道我是侄女不是侄子,会好好安置的,你放心吧。”
萧琮猛然抬头,他方才惊愕恼怒下竟忽略了这个,脸上遽然变色,眼睛直直看向沈清猗,“十七是女郎,你们都知道,竟然还让她去军营?!”
他声音中蕴怒,是从未有过的峻厉。
沈清猗抬眼看他,目光若深雪,寒凉清静。
萧琮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由敛了怒气,脸色也平静下来。
沈清猗轻轻搁下茶盏,说道:“父亲既然同意让她去军营,其中定然有考虑。十七的身世恐怕是有问题的。我猜,七姑母或许知道些内情。去静州后,四郎可以问七姑母,好过你在这里着急上火。难道你还能将她追回来?”
萧琮神色有些讪讪,他方才急怒时是有这个打算。
沈清猗起身拿过信看,越看越好笑,看到“嘤嘤嘤”嘴角也一抽,看到七姑母“会好好安置”那一句,又暗赞聪明,明显把她四哥的注意力给转移开了,然后看到最后一句,就噗一声笑出。
萧琮拿过信一看,见后面写道“想念阿兄一万字……”,后面一长串的点点点……
足足铺了三行。
他又好气又好笑,便看见了最后面一句话:
“阿兄,你可千万别学七姑母她阿父,在营前哭着抱着不让我参军啊!太丢脸了,嘤嘤嘤。”
萧琮脸僵了。
哭着抱着不让她参军。
哭着抱着。
萧琮嘴角抽搐。
“……还嘤嘤嘤!!”萧琮气得咬牙切齿,“待我见了她,让她嘤嘤嘤!”
沈清猗笑得撑案。
愁闷纠扯的心绪倒是冲散了。
萧琮抖了抖信,道:“你看看,她的聪明劲都用到这儿了,言语扯欢,故作可怜,转移注意力,再甜言蜜语……呵!”连番下来,他再大的怒火也被这连气带笑的消解大半了。
沈清猗止笑抬身道:“这不是你教她的兵法么?”
萧琮:……
片刻,他一脸闷色,“清猗你知道了,竟然也瞒我这么久。”
沈清猗挑了下眉,“相处这么久,你都没发现,怨得着谁来?”
萧琮无语,“……谁能想到她是妹妹啊。”根本就不会往那边想好吗?
阿琰的长相又不是那种很阴柔的女气,虽然极其美貌,但眉毛斜飞,透着英气,身姿秀立挺拔,不是女子的婀娜,行走坐立也给人玉山在侧的感觉,而且笑容明朗,眼神坦荡,让人感觉有一种磊落皎然的气度——这样的弟弟怎么会怀疑是妹妹?
萧琮撑着额呻.吟一声,这打击有点大,让他歇一会。
沈清猗不由想着萧琰给她的那封信,不知写了什么,一时思绪乱飞,心跳也有些紊乱。
萧琮转头问她:“阿琰给你写了什么?”
沈清猗斜了他一眼,“妹妹给姊姊写的信,你要看?”
萧琮立即呵呵,“你们姑嫂的私房话我可不想看。”
说着又牙酸了,弟弟一下成了妹妹,以后再不能拍肩,敲头,做兄弟间那些亲近举止了……好郁闷。
萧琮也想嘤嘤嘤。
忽又想起昨天下午与弟弟,哦不妹妹,谈兄嫂感情……
萧琮的表情裂了。
他一手拿起案几上的信,呵呵呵,“我去书房给父亲写信。”说着起身穿履出了房,那背影很有几分匆匆。
沈清猗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垂着眼坐了一会,从宽衣袖袋里取出那封的信。
信,没有封口。
她抽出信纸。
信纸很轻,只有薄薄一页。
信也不长,只有几十个字。
她一字一字的看,唇边似笑又似痛。
……
姊姊,别难过。
沈清猗闭了眼,柔长的眼睫濡湿,那一瞬如蝴蝶的薄翼般脆弱。
良久,起身,走到落地擎前,取了白纱灯罩,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看着火光吞噬着它,转眼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片薄薄灰烬。
一切都会过去。
沈文茵,别难过。
埋了它,久了,也就成灰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琰的敏感让沈清猗感到欢喜又伤痛,但正因为萧琰的敏感,她必须将情藏得更深,埋葬掉,久了,就成灰了。——心字成灰,恰是如此啊。
这是解释沈清猗的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