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立时明白了,“这是用来驱虫?”难怪这里有虫蚁,但尸骨周围却是干干净净的,也难怪孙先生的道袍保持得这么完好,虽然好质料上百年不腐,但抵不住虫子啃咬啊。她不由赞道:“孙先生用药真是高明。”她又恍然道,“孙先生写的取牌那两字,也有驱虫的功用吧?”
沈清猗点头,“不错。”
萧琰看着那字,道:“姊姊,那我们是先取牌,还是先取孙先生的遗物?”
沈清猗道:“我想,孙先生写这行字,重点是用来驱虫,而不是告知遗物所在地。他既然写了‘取牌’,而这行字只是说‘遗物置于此壁内’,没有写‘取遗物’,可见取道牌要重于取遗物。”她心忖,以孙先生的手段,这石壁内必有后招,若贪图他的遗物妄取,那八成是自寻死路。
她将火把递给萧琰,转身掀开尸骨颈后的衣领,从下面牵出乌绳的绳结,忽的“咦”了一声,“阿琰,照近点。”
萧琰将火把下移,凑过头看去。
那道牌原本是贴身戴着,应是被孙先生死前取出来放在衣外,但后面的系绳还是贴着肉的——现在就是贴着骨头了——隐在衣领之下,沈清猗要取出系绳就要翻开衣领,于是见到衣领内写着两个蝇头般小的血字:“玄合。”
“玄合?”萧琰念出来,“什么意思?”
“玄?”沈清猗凝眸想了一会,道,“应该是道牌上的‘玄’字与剑柄上的‘玄’字相合。”
萧琰觉得有道理,只有这两处有“玄”。
沈清猗从胡服袖口抽出银针,挑松系绳的结头,解开绳结。
萧琰突然道:“姊姊别动!我来取。”她可不放心沈清猗去触摸这给她带来危险感觉的道牌。
不等沈清猗答应,她已走到尸骨前面,连绳取下道牌。
沈清猗目光变得柔和。
萧琰提着这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乌黑道牌,走到那柄剑前,小心翼翼的将“道玄子”的“玄”字和剑柄上的“玄”字贴合在一起。
她只觉手上一震,剑鞘里的剑似乎“嗡”了一声!
萧琰整个身子都一绷,但转瞬,又放松下来,脸上现出很奇怪的神色。
沈清猗走近,“阿琰,怎么了?”
萧琰心中惊诧无比,那声“嗡”响后,她感觉道牌和剑上那种让她产生威胁的感觉,突然间消失了。
她摸了摸道牌,又脸色古怪的看着那柄剑。
“姊姊,好奇怪,那种危险感觉没了。”她目光盯着那剑。剑和剑鞘都给人一种苍朴的感觉,应该很有年头,先前她只觉得威胁,如今威胁已去,便觉这剑当真不凡,插在那里就有一种浑然气势,她不由按住剑簧,拔剑而出。
剑锋如雪,飘落如雪。
不对,是飘落了一方雪绢,随着剑拔出,飘落下来。
两人同时咦了一声。
萧琰低头拣起那白绢,只巴掌大小,用墨笔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两人凑近看去。
“吾三清宫道玄子,遇黑教阿维叶偷袭,毙敌后落崖,自岩洞落此。吾知伤重无生,留书于此。尊吾尸骸者,当为有缘人。道牌、剑鞘各封一道剑气,相合可消去。取牌十息不与剑合者,牌内剑气发;不敬吾而擅拔剑者,剑气出鞘,十丈内诸物皆毁。”
萧琰暗抹冷汗,心道:“好险!”
孙先生这真是算尽了人心。
道玄子的道牌和剑都是贵重之物,若将之送回三清宫,就是天大的人情,无论是拜入三清宫还是三清宫谢之以礼,都是令人激动的收获。而这柄剑本身,也是难得的宝剑,萧琰拿着剑就觉寒气逼人,想必是切金断玉的锋利。
若是贪婪者,上来就拔剑,那就死成渣渣了。
或是对遗骨不存敬意的,不下跪叩拜,就看不见道玄子手下写的字。即使无意中看见,但对死者不存敬意的,必是直接扯下道牌或从头顶摘下,不会遵从礼节从后面解系绳,自然不会看见衣领内的字,取下道牌不与剑合,十息后剑气迸发,也是死成渣渣。
沈清猗的神色却见悲痛。
白绢上三卷、金针术刀医具,俱予吾徒吴兴沈氏十七娘清猗。”
她眼中溢出泪,却原来,孙先生是将她视为正式的弟子啊!
“望吾徒清猗继承吾之医道,济世光大,传承不绝。”
沈清猗走到孙道玄的尸骨前面,跪下道:“清猗谨遵师傅遗训。”磕头三记,抬头时,泪已湿面。
萧琰走过来半跪在她身边,没有说安慰的话。要说“别伤心,别难过”那都是苍白的,怎么能不伤心、不难过呢?“姊姊你在这里遇上孙先生,说明冥冥中有你们师徒的缘分,这是大幸。好过被宵小之辈发现,毁了孙先生的遗骨和遗物,也毁了孙先生对你的心意,让你永远不知道孙先生视你为徒和他对你的冀望。”
她说着掏了手帕,递过去。
沈清猗接过手帕拭面,幽沉的声音道:“你说得对,这是我和师傅的缘分。”
那绢书后面还写道:“道牌、剑,石壁内其余诸物,皆返三清宫。有缘人分送之,三清宫与吾徒家族必有厚谢。”
沈清猗看到后一句,眼中又有泪意。
萧琰抬了下头,往洞口那边看去,道:“姊姊,颂叔下来了。后面还有一人。”
沈清猗用手帕拭眼后,收入衣内。
萧颂和萧澈一前一后跃下来,萧颂拿着火把,萧澈拿了一匹绸布和一卷布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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