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绝冷呵一声,手按封血剑。
“哎学长,我是说笑的。”
慕容绝看她一眼,手一伸,将竹箧提过去,绕过白漆屏风走进一色白的内室,打开白木衣橱,目光就一顿,说道:“我们的衣箧在这里。”
萧琰啊一声踩着白袜子飘进来,立即想掩目,“早知道我用白皮箧。”那个黑皮箧真是刺眼。
慕容绝看她一眼——这是重点吗?
“好吧,你师尊真贴心,竟然派人将我们的衣箧寻回来了。”
“嗯。”慕容绝点头表示师尊很贴心。
萧琰哼哼决定不嫉妒她,看着自己的衣箧,庆幸道:“这下我不用补袍子了。”
“你可以练习真气控针。”慕容绝随口建议,一边打开竹箧,将两人洗净叠好的衣服取了出来,内衣搁在内衣格里,衣裤分别用衣架挂上。
萧琰一想,“有道理。”伸手从衣橱格里拿了白木的针线盒,打开后嘴角抽了下,“你这里只有白线。”
慕容绝将她的蓝色缺胯衫递过去,说:“你可以绣朵花。”
“……花怎么绣?”
“你不是会画花?”慕容绝想起她画的蝴蝶兰、木香、绿花铁线莲送给自己,不只形似,还将三种花的神韵把握到了七八分,“你就当真气为笔,丝线为墨,衣衫为纸,大概,跟作画差不多?可以绣白花铁线莲,简单一点。”
差不多?
简单一点?
萧琰瞪着风刃割出的口子,想着铁线莲的样子,“……我觉得,有可能绣成白蜈蚣。”
慕容绝说道:“你有替换的衣服,绣坏了当涂鸦。”走到白木卧榻前,伸手压下墙上的一道金属手柄,便听一阵咔咔声,白色的穹顶裂出一道弧形纹,从中间往两边滑了开去,露出上方的晚霞漫天。
萧琰立时明白屋顶为何是光溜溜的不覆瓦了。若是在繁星满天的夜里,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星河浩瀚,那是多么惬意啊。哦,当然最重要的是修炼,剑道弟子的内功心法是星辰经,就汲取星辉的力量开辟剑脉。
她扔下袍子,躺在纤尘不染的白石地面上,双手作枕,深黑的眼眸望着漫天的晚霞,沉默了一会,开口承认道:“嗯,我是有些紧张。”
慕容绝盘膝坐在她头边,平静的应了一声:“嗯。”
不紧张不会扯之前那些话。
萧琰说:“我知道,母亲不在剑阁里。她一向说话算话,说先天相会,就绝不会在洞真境见我。但我又存着万一的期望,万一呢,万一母亲在宗门呢。就算她不见我,我离她也是很近很近的。……只是,这种‘万一’的可能极小。以母亲的性子,早不知周游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剑阁很大,有七十二峰,方圆数百里,但对母亲来说,很小。母亲,是很大很大的天地。”
她手从头下抽出,双臂张开,说:“要天空这样大。”她的声音怅然,又有着憧憬向往,“我从小就期望,长大了和母亲一起,将这么大的天地都走遍,御长风,架轻舟,沙漠,海洋,高山,深谷……”萧琰忽然侧眼看慕容绝,“你知道我最嫉妒的人是谁?”
“嗯?”
萧琰哼哼,“商七,绮娘。”
嫉妒他们,能陪着母亲周游这寰宇天地。
“我以后见了商七,一定要天天给他念十七八遍佛经,还要敲木鱼笃笃笃。”
正在大东洲与鹰羽部落美人跳草裙舞的商七忽然背上一寒。
“我以后见了绮娘,一定要告诉她,她的美食道比起阿娘差远了,差远了。”
正在思考“有毒不能吃”的狼桃是蒸了吃煮了吃还是凉切吃的绮娘忽然打了个喷嚏。
慕容绝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有些想笑,然后看见她眼角一点晶莹,那笑意便如同被火炭炙成了烟,仅留着一点痛意在心里。她觉得心口有点痛,又有点涩。一根冰凉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眼角,那滴晶莹立即濡湿了指尖,带着温热。慕容绝抬指放到唇边,尝了尝,面无表情,“没有味道。”
萧琰正陷在思念母亲的伤感中,听见这话眼一抽,另一只眼角的晶莹就滚了下来。
一根冰凉修长的手指接住了它。
“……还是没味道。”
萧琰:“……”
伤感的情绪全被弄飞了。
慕容绝平静的声音道:“慕容濬说思念的泪是甜的,伤心的泪是苦的。——但我没流过甜泪,也流过苦泪。四岁的时候,杀第一头狼,痛得流出了泪。那泪很冷,是酸的,腥涩。”
萧琰心一抖,四岁杀狼……可以想见被狼伤得极重,满身满脸的血,和汗水,那泪当然,又酸、又腥涩了。
“十岁生日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一块透明的琥珀,里面凝着一滴露,好像眼泪一样。父亲说,这是我的亲生母亲送的,从遥远的地方送过来。那时我才知道,我的生母还在人世。父亲说,这块琥珀蕴泪,就是她对我的思念。”
萧琰不由侧过眼睛看她。
她知道慕容绝是庶出,但听这话的意思,学长竟然出生后就没见过生母?
“我把琥珀切碎了,尝了那滴露,嗯,是甜的,还有苦味。”
萧琰:“……”
学长你真强大。
“从那年起,每隔两年都有人从遥远的地方,捎礼物给我。嗯,第二次捎了个鸽卵大的宝石嵌金坠子,宝石底部,压着她的一幅头像。我长得和她不像,除了皮肤雪一样白,头发有点黄有点卷,其他都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