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白她一眼,哪会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哼一声,抽了手,眉眼斜她:我用得着你养?
李毓祯柔曼一笑,眸光潋滟,几分缱绻。
萧琰侧开眼去。
一行人游观到广场上的“文斗”灯区。文斗,就是斗诗、斗书、斗画、斗经术等等,总之与文有关。便见前方一处围观人特别多,远远望去,乌泱泱的,似乎有千人众。一名侍卫过的二位和评书主裁的三位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所以围观者甚众。
那斗书的二位,一者是长安七艺居有名的诗才女璇玑居士虞璇玑,二者是司天台易学博士诸希亮。
这两位各以诗、易著称,但在书法上也都各有擅长,这出“虞诸斗书”当然吸引人,在安福门观灯的文人士宦蜂拥而至,还有许多贵家娘子,以及外圈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足有七八百众。
做评裁的三位也是人们蜂拥而来的重要原因:一位是翰林苑书画学士、国子书学祭酒李泰和;二是礼部郎中,兼国子书学博士的柳彦季;三是大唐草圣,有名的“醉僧”藏真。
这三人都是首屈一指的书法大家:李泰和以行书为最,被称为当世第一行书;柳彦季是柳少师之后,继承柳少师的“柳体”书法,其书被称为当世楷书第一;藏真声名更盛,和已故的张伯高并称“大唐二草圣”,以醉草蜚声大唐,以当之无愧的狂草第一。
这五人聚在安福门灯会上,当真是巧了。
萧琰心里喜悦,她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虞璇玑。
虞璇玑就是霍倚楼。
她原想着在进入天策书院之前,抽个时间去七艺居拜访霍倚楼,没想到竟会在今晚巧遇——果然,她们是不期而遇的缘分么?
萧琰笑了起来。对母亲道:“阿娘,我有位故人在那边。”
李翊浵咦声道:“那边五位,哪位是阿悦的故人?”
萧琰道:“是璇玑居士。”
李毓祯眉毛一挑,薄凉的声音道:“虞璇玑呀,听闻是七艺居的第一美人。——萧悦之,你还有多少这样的美貌‘故人’?”
萧琰难得揪着机会调侃她,道:“你算不算?”
李翊浵咯声一笑。
李毓祯道:“我算一半。”
咦咦,公主殿下竟然谦虚了?——萧琰表示很惊诧。
李毓祯道:“我是‘美貌’,但不是你的‘故人’。”她敛了笑,一本正经的,“我是你的情人。”
萧琰:“……”她好想吐血!
□□好想捂脸。
我是木头,我是木头,什么都没听见……□□僵着脸,默默的念道。
四周耳聪目明的侍卫都僵着个脸,努力当自己是木头。
萧琰很想“啊呸”一声,说:李昭华你皮厚到无敌了!!
但她不能。
周围簇拥着这么多侍卫,她只能团吧团吧将这话塞进心里,胸闷气堵,冷笑两声,道:“殿下您说笑呢!”
一字一顿的,显是气得狠了。
李翊浵倚靠在隐囊上忍俊不禁,隔了纱帘瞪侄女一眼,过意让她别太过分。
李毓祯便不再撩拨身边人,转了话题道:“听说藏真法师昨晚在安福门观灯坐禅,历尘洗心,想是今晚继续在此坐禅,遇上了李祭酒和柳郎中,又有虞、诸二位,或者因了这难得的巧聚,便有了这兴头,凑一凑这斗书的热闹。”
李翊浵笑语道:“能在这几十万人观灯之地,士庶杂集、众目睽睽之下比斗书法,若不是求名之辈,便是心胸豁达,不计输赢了。”
她对虞璇玑和诸希亮二人只闻其名,并不了解其人,故有此说。
李毓祯薄凉声音道:“好名,还是豁达,去看看就知道了。”又放缓声音,调笑萧琰道,“何况咱们这里还有一位‘故人’呢。”
萧琰挑眉反击她,“这广场上明里暗里的,似薛郎中那样的‘故人’,不知要列多长的单子。”
李翊浵哈哈的笑。
李毓祯看着她,笑得柔情缱绻,“‘故人’虽多,情人却只有一个。”
倾慕我的人虽多,我却只倾慕你一个。
她情意连绻,眸光流离了灯火,旖旎了夜色,柔软了春风。
萧琰不由转过眼去,这样的深情她承受不住。
不是承受不起。
是不能去承受。
——只能无视。
她望着远处的灯火,清澄的眸中闪动着灯火的光影,却照不进她的心底去。
李毓祯弯了唇。
她的情可如烈火,也可如春雨。若烈火融不了你,春雨如丝,总有一点一滴渗进你心里。
涓滴成河。
总有情意成海的时候。
萧悦之,我与你,只是缺了时间。
她不信,萧琰与她长久相处下去,会不动情。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只是太知道取舍——“应该”和“不应该”,清晰分明。
“不应该”对她动情,所以,不让感情催生,紧闭心门。
可在李毓祯心中,从来没有“应该”和“不应该”,只有“想要”和“不要”。
这是她与萧琰的不同。
她想要的,就会努力去得到,即使万分艰难,也不要紧,遵循她的心意而为,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剑道,是心剑。
三人已经来到斗书场的外围。
三名登极境后期侍卫在前面开道,以内劲柔力拂出,两边人群都不由往旁边趔趄退去,便要回身急眉瞪眼,一眼看去,顿时噤了声。这群人的衣着气度,还有气势,一看就是高门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