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沙铺天而来,那起伏的山脉中不见多少生机。风声沙沙作响,卷起滚滚尘埃。漫天的黄沙飞起,露出那早已无人知晓却又不知何时已被淹没在这片寥无人烟之处的尸骸。
风呼呼地刮着,拖带着这满地的黄沙如同那沿海的波澜,一浪一浪地拍打着更远处的黄沙。那浮滩的尸骨又被这狂风推动着的黄沙带着,随着这起伏的波澜远去。一浪刨开,一浪又将它掩埋。
狂风凄厉哀嚎,仿佛那离乡的游子在诉说着对家乡的思念,仿佛那凄凄的怨妇诉说着那深闺的落寞,仿佛那天人永别的亲人两两都哭断了肠。又如同这风滚黄沙之处本就是那无处逃脱的牢笼一般,那葬在此地的孤魂,生前未能走出这片荒漠,想是死后也是出不了这个地方。所以才会有那“孤魂塞外曲,野鬼大荒漠”的流传吧。
那天仿佛也能被这风给吹散,稀稀零零的夜色中没有一片是完整的。破碎的乌云千丝万缕地飘过这寥无人烟的地方,那残存的月光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夜色虽然还算明亮,却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落寞的黄沙中有一点孤独而又无助的身影,他星星点点,在这广阔而又寂寥的大漠黄沙中就如同那不起眼的蚂蚁一般。若不是他还是在缓慢而又坚定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影,没有人会怀疑他会不会只是那大漠之中刚好被波涛推打而出的一块石头,又或者是那早已无人知晓的尸骸。
他在这狂风黄沙中艰难地行走着,爬起来又被压下,走向前又向后飘去,无数次被那“刮地三尺莫求石,敢袭苍天无完幕”的狂风拔地而起,无数次地被黄沙掩埋硬是用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一寸一寸地爬了出来。他始终都不愿意倒下,始终都不愿意屈服于这狂沙。
那是一抹全身布满毛发却又色泽斑驳的身影,衣衫褴褛,步履阑珊,拄着一根不知何时被掩埋又被他活着从这黄沙之中刨掘出来的粗骨。他的眼神昏黄而又坚毅,却又老气而布满沧桑。那一双眸子异常地复杂而又深邃,复杂得就如同这大漠里的黄沙。目光深邃,却又深邃得如同那幽暗的无尽深渊一般。让人不敢与他对视,若是一旦对上了,怕是连灵魂都会被他吸取了去。
那一抹夜色走得凄凉,带着那无尽的恐惧吸噬着绵延万万里的孤魂。
即便是那万物复苏、象征着希望的金乌也无法给这片大漠带来任何生机和活着的希望。
朝阳在夜色落幕之时而上,赤血的黄沙如同那滚滚的火焰石一般,虽然没有焰火,却是灼灼的发烫,仿佛顷刻之间便能将人烤焦了一般。
那一抹身影扯下了肩头的几块碎布,使劲地包裹着袒露得如同手掌一般的老足。他费力地包裹着,又死死地用牙拉扯着打住的死结,只是为了将它包裹得更紧一些,不致于被这黄沙灼得太残无法继续走路而死在这个地方。
赤黄的流沙越发地滚烫,展翅的金乌身影在这大漠之中越发的高大宽广,他只得步履阑珊手脚并用甚至有些连滚带爬地在这不时狂沙四起的大漠之中寻找着那拥有着一丝阴凉的藏身之处。
油腻的嘴唇早已经干涸,昏黄的双眼更是显得暮色。阑珊的身影走得越发的慢了,那本就褴褛的衣衫更是显得破烂不堪。他那双模糊的双手早已经结痂,斑驳而又错落地交织在那杂乱的毛发和不知何时早已经缠绕在双掌之上的粗布之中,早已经使人无法分清那两掌之上到底是伤疤还是那裹着血水的粗布了。
他又一次爬上了一个“山岗”,眺目远望却似乎依旧没有发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风呼呼地刮着,追逐着他在这片大漠之中游玩,仿佛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似的抓着他手中的木偶在玩耍。他终于没有再跑得过风,在再一次踩过一个沙坡的时候一不小心一脚便滑了下去,沿着这个沙坡一直滚到了另一处沙坡底下。
风依旧呼呼地刮着,带着对这广阔天地的不满,带着对这愤怒世界的咆哮,带着那股并不属于它的炽热,带着那滚烫的黄沙,又再一次将他掩埋。
他又一次艰难地爬了起来,甚至都不敢趴在地上休息一下。将深陷于黄沙之中的头颅自己给挖了出来,便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浪。他伏在这炽热的黄沙之上,只是抬头望了一眼那随风而逝的白色流云,寻找着自己的方向,便又徒步走向了远方,甚至不想再多花一丝一毫的力气去对这为世不仁的天地唾骂。
风又呼呼地刮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多少次被埋进了这无尽的黄沙了。他握紧了拳头,甚至连遍布毛发的黄沙都已经懒得再甩了,只是用手将自己挖了出来,便又准备开始走着。
只是这一次,当他正准备双手撑地拔出双腿的时候,他终于摸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上圆下满的素袋,上面还盖子一个穿着细红绳的盖子,这应该是一个水囊。他没有再去拔腿,只是急着先将它打开然后朝自己赶紧灌上一口再想着去费力往这黄沙之上爬。
只是这盖子才一打开,他才发现原来不远处的底囊早已经都透了光。空的?!他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将那水囊放下,甚至连多余去丢的动作都懒得去做。
他再一次徒手爬出这个沙坑,只是才刚一出来,便又被那一抹黄沙将他掩盖上。
他甚至都懒得去多做什么了,任由这黄沙将自己盖上,直等到风沙走了才又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