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铭原本已经平淡的情绪再度汹涌。
他本已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当眼前浮现林南城儒家书院的画面之时,心中愤怒便油然而生,不受控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圣贤尚有情绪,遑论杨子铭。
杨子铭无法淡然,正如他无法淡然看着唐皇对临溪剑派的所作所为而无动于衷。
既然天王老子不早朝,那他这个儒家首主便自己来解决!
铺天盖地的文气恍如山洪一般狂涌而至,摧枯拉朽,彻底将白元禹吞噬!
白元禹的武道内息的确强悍,但却耐不住文气的绵长悠久。
最为关键的是,他心生了惬意。
天地万道,最忌胆怯。
任何道都有必然存在的理由,一旦心生了惬意,那便是后继乏力,无可奈何。
只见白元禹被万象星辰所撞击,再被文气所吞噬,归墟剑顿时掉落。
而白元禹自己则被文气撕裂,身上白衣顿时灰飞烟灭。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片天地。
这时,杨子铭也忽的半跪于虚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淡。
白彦于祝明飞急忙赶来,急切询问。
杨子铭抬眼望着被文气环绕吞噬的白元禹,淡淡道,“我没事。”
白彦与祝明飞见状均是抬眼看向远处的白元禹。
只见此刻白元禹体内内力正在不断被文气所吞噬,原本已经苍老的脸庞瞬间变得形如枯木。
祝明飞冷冷笑道,“这可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白彦闻声,心神一抖,脑中再度浮现出千万画面。
大喜大悲的起伏让白彦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对白元禹,他的确已经没有多少情感。
可当年毕竟是他将自己带入剑道之中,也是他教会了自己一身剑术。
这种师徒的情谊尽管随着岁月流逝已经淡泊,可一旦回想往事,白彦心中仍旧会生出一丝愧疚。
这是源于而今的白彦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剑煞白彦。
倘若是以往的剑煞白彦,那决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甚至白彦都不会对白元禹生出任何情绪。
可而今被唤醒初心的他,已然渐入文道的他,心中不再是当初那般空无一物。
正如孩童时代对外界一无所知,所以并不会对身边周遭之事产生什么情绪。
但一旦成长,当知道的越多,了解的越透彻,心中情绪便会油然而生,无法控制。
白彦便是如此。
他跟随殷明学习文道以来,无论是儒家的仁爱,还是佛家的慈爱,亦或者是墨家的兼爱。
他都耳濡目染。
于是,原本空无一物的心,逐渐富有人性。
一旦有了人性,感情也就变得细腻。
所以此刻,他忽的感到愧疚。
祝明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如此之人,不必怜悯。”
祝明飞这话说到了重点上。
白彦闻言不由错愕。
他开始分析自己到底是对白元禹感到怜悯还是感到愧疚。
他有些分不清楚。
杨子铭运转文气修复体内伤势,刚才最后一击虽然彻底击垮了白元禹,但白元禹的内力反噬也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脉络之中的文气正在不断的窜动,无法凝聚,像是被白元禹的内力彻底毁去了经脉一般。
但事实上并没有,只是因为白元禹的内力太过强悍,以至于杨子铭无法在一时之间将它们全部驱散。
耳听祝明飞与白彦之言,杨子铭一边运功疗伤一边缓缓道,“今日事毕,唐国事了。”
“倘若唐皇兀自独断专行,二位要为我做个见证。”
杨子铭在来林南城之前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唐皇既然敢在暗中捣鬼,那他也就没必要继续给唐皇面子。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仁义也是相互的。
杨子铭虽是儒生,但绝对不是腐儒。
每个人心中都要有一杆秤,是非曲折,恩怨黑白需要一一分辨清楚。
杨子铭知道,唐皇或许并不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
可是他纵容临溪剑派的所作所为,却已彻底伤了儒家之心。
他杨子铭身为儒家首主,若不能为儒家讨要一个公道,那后世之人该当如何评说自己?
而当世儒生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儒家还能否继续传世?
祝明飞往前踏出一步,看着即将咽气的白元禹道,“唐皇以为利用这个所谓的剑圣就能牵制你,但谁能想到而今连他也败在你手下。”
“我想唐皇当不至于如此愚蠢,谁还不会见风使舵呢?”
这时,白彦忽的道,“我替他收尸。”
话音落下,白彦一步来到白元禹身前,奄奄一息的白元禹此刻早已失去剑圣之姿。
深陷眼窝深处的眸子黯淡无光,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已然无力回天。
“知道吗?”
“其实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置你于死地,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阻拦文道。”
“为一己私怨而对千万人族视而不见,自作孽,不可活。”
白彦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大抵是因为情绪到位。
白元禹微弱的目光看着白彦,嘴巴一咂一咂,好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却没有声音传来。
白彦看着他,微微叹息。
而这时,白元禹的眼睛终于闭上,呼吸消失,再无任何动静。
祝明飞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