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居是长年穿梭于青江上的戏班。
那些个皇权贵族,千里迢迢跑到青江也只不过是为了听古溪唱一曲罢了。
古溪有着宛若莺歌的嗓音,让人听了心醉神迷,一夜千金只为与她共赴**。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有极少的人知道,洛神居的古溪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本领。
她可以化成任何,你想见到的脸,耄耋老人或是总角幼儿,她都能做到。
因此也有一部分的人,见她就只是为了看一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可是又有几人是这样?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旧人已去新人又至,还有谁是真正怀念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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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溪呢?老子专门从北齐过来,她人呢!”那人说着,将一个笼子扔在桌上,里面的六耳白兔惶惶不安地抖动着自己的耳朵。
“六耳雪莲兔,专吃雪山之巅的冰雪莲长大的!老子特地从北齐给她带来,她人呢?为什么不出来!”
他后面的人嗤笑出声,“就这也算好东西?”
大汉怒视他一眼,“哦?那你带来了什么?”
那人是西晋商人打扮,闻言将手里的宝盒打开,露出里面光芒万丈的明珠。
“大漠明珠,入夜发光如月,佩戴身旁可驻颜养容!”西晋商人扬着下巴,轻蔑地对招待的侍者道:“古溪呢?”
那侍者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扫了这些琳琅满目的宝物一眼,“姑娘正在待客,各位下次再来吧。”
“什么?你信不信我砸了你们这洛神居!”那大汉第一个叫道。
侍者闻言,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他一眼。
周围的人不干了,他要砸了洛神居,那他们以后往哪去寻古溪啊?瞬间场面大乱,众人撕打在一起。
侍者扫了一眼,便上了船,吩咐道:“开船。”
船公闻到:“几时归?”
侍者皱眉看向了画舫,“看姑娘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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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郎都来了三四次了,还是不满意?”古溪以袖掩口,轻笑着说:“奴家都要以为将军是故意的了。”
冯猎饮了一口酒,并不看戏台上的古溪。
古溪一甩水袖,娇嗔道:“冯郎又不看我。”见冯猎还是不为所动。她火从心起,走到冯猎面前,打开他的酒杯,“看到外面那些人了么?他们都是从各地千里迢迢赶到这儿来的,为的是见我一面,而你呢?你是拿我消遣呢?”
冯猎这才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姑娘说笑了。”
“呵,我才是那个笑话吧。”古溪一拂袖子,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带了红潮,如雪上红梅。
“冯某,想见一个人。”
“那你去找她啊寻我做什么?”
冯猎眼底里好像有旋涡,将他不断拉下哀伤的漩涡,生生溺死在里面。
“她八年前死了。”
古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好看吗?还是我更好看?”她皮肤白的不像人,不施粉黛,只用了胭脂点唇。巧鼻挺立,睫毛浓密,精致的像个木偶娃娃。
冯猎紧皱着眉,想了很久后很肯定的说:“你。”
“那你怎么不看我?故人已死,当怜取眼前人才是。”古溪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印下一吻,吮吸着那冰凉的薄唇,他不反抗,只是一动不动如死人。
古溪猛地推开他,“没意思。说吧,她长什么样?”
冯猎默了很久才给出答案,“我不记得了,自从六年前打仗伤到头后,对她的记忆就越发的模糊。”他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自从八年前知道发妻病故,他就玩命的打仗企图忘记这种伤痛,现在忘记是忘记了,却再也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
古溪看着他,“当真不记得了?”
冯猎苦笑,“当真,虽然还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的,但如果真的要个清晰的,可能只能讲冯某的脑袋取下来看看了。”
古溪抚着他的后脑勺,那里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你这提议不错。”还未等冯猎说什么,她就起身向戏台走去,“行了,我知道了,你把她的样子写在纸上吧。今日还是和往常一样?”
冯猎点头道;“是。”
古溪勾起嘴角,一甩水袖开始跳了起来。
“王状元不就东床婿,万俟相改调潮阳地。孙汝权套写假书归,钱玉莲守节荆钗记。”
不论什么戏,她只凭一个人就能唱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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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传来的乐声,冯猎寻了很久都找不到到底是谁在吹奏,这让他总有种被人看的精光的羞耻感。
台上的古溪还在唱着,仿佛永远都不知累,音调柔软,清丽悠长。
“念妾非孟光,奉亲命遣侍明公。今日同欢共,蓝田玉曾修种。夫和妇睦,琴调瑟弄。”古溪以袖遮脸,恍若初嫁的娘子,害羞而笑。
每每唱到这里,冯猎就似陷入梦境,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与芸娘成婚的时候,芸娘不嫌他家贫而下嫁,他挑开喜帕时看见下面藏着的含羞笑颜。
台上的古溪也放下袖子,露出一张秀气清丽的脸。
很像,但不是。
冯猎好像梦醒,是啊,芸娘已经故去八年了,那年他为她种下的枇杷树,如今都亭亭如盖了。
他虽年少有为,可岳家还是瞧不起他,在他出入战场生死未卜之时强迫芸娘改嫁,芸娘不肯,他们竟将芸娘强行塞入彩轿,郁郁不乐的芸娘没过两个月便病故而去。
当他带着熠熠战功归家时,只见那一方寂寞坟茔。
他们至死都不肯让芸娘入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