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翻滚的青雾越发浓厚，色转深，平地阴风阵阵，夹杂着小白在四楼家里连续不断的狂叫声，江雪的斥责声，小涌的哭声。江小汀站在楼下短发翻飞，刘海在前额上不停拍打，她以手遮眉，尽量维持住自己的视线。
雾太厚，几乎已经看不清自家窗户了，隐约还能见到叱砂站在玻璃后面吞吐黑气的轮廓。楼下几个路人经过，除了抓紧了衣服帽子免得被风吹翻，完全没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在盘旋。
这份灵食不简单。
江小汀觉得心下惶惶然，不由退了一步，转头看祁蒙，祁蒙也好不到哪去，棒球帽早已不知吹到了哪里，短发蓬乱，皱着眉头，上下牙紧咬。反正也看不清，他干脆已经闭上那双黑眸，微微低头，缠着黑丝绳的手举在半空向着楼前的雾团成虚握状，仔细看还有些微微发抖。
祁蒙睁眼又问：“看清了吗？”
”没，这也太大了啊……怎么吃？“江小汀完全没头绪，想了想，蹲下，捡起一块石子儿就扔了过去，石头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那团青雾依旧。
祁蒙绷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姐姐，你砸玻璃呐？别扔了，它的真身并不在这里啊。”
”那在哪？“
“这只是映像。“
说话间，上方的青雾缓缓聚拢，成了一张巨大人脸的样子，五官逐渐清晰起来，她越看越觉得眼熟，片刻之后青雾聚拢成型，那模样让江小汀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捂着嘴，喊了声：”牛远……“人脸睁着窗户大的眼睛，忽地转向江小汀的方向，似乎听见了。
”看见了？在哪里！“
江小汀犹豫不答。
”刚才那个跳楼的你认识？“
江小汀点头，眼圈子又要红。
祁蒙放下手，走到江小汀的面前，面对面，半弯下腰，望着她的眼睛。
”这是上天定的规矩，小姐姐别难过，吃他是帮他安息。我不吃，别人也会吃。“
江小汀垂下眼睛摇头。
”小姐姐，你看这雾，虽然我眼睛不好看不清，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暴怒，生前的理智控制不了他多久，等他失控了，你母亲和你的狗，还有住在这楼里的所有人，都会受影响的。“
江小汀抬起头：”什么影响？“
祁蒙抿着嘴，摇摇头，似乎有所隐瞒：“反正不好。”
那张巨大的人脸这时候已经转回去望着3号楼，似乎在寻找，扑在窗户上挨个往里看，很快轮到叱砂站着的窗户了。也不知叱砂做了什么，刚一挨到窗户，那巨脸猛地闪开，侧过身，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尖叫，面颊上缺了一大块。青雾再次翻腾，须臾便要把面颊上那处缺口给补回去。
祁蒙虽然看不见，但也感觉到了这次小小的交锋，他揉揉眼睛疑惑的向着江小汀家客厅窗户看了又看，只见江雪抱着嚎哭的小涌来回走动着，一片静好。
那是叱砂在保护江雪和小涌！江小汀心里后怕，如果不是叱砂……她伸出手指向人脸：”在那里，在4楼，左数第二扇窗户正前方。“
祁蒙说了声“好”，又问：”我吃他之前，你想跟他说点什么么？“江小汀想了想，点头，忽然自己的左手已被握住，触手火热。祁蒙拽着她向前跑，边跑边伸出另一只缠着黑绳的手，掌心向着左数第二扇窗户的方向举起，口唇翕合，默念了不知道什么咒语。
叱砂在窗户后面看见了两人，惊圆了眼睛，哼了一声。他回头看了看小白，转瞬化为一团黑雾，消失在窗前。小白当即倒地翻了白眼，开始呜呜抽搐。江雪吓了一跳，赶忙把小涌放到沙发上，拿了件旧衣服过来包起着小白剧烈抖动的身体，按住。
在楼下。第三次了，耳后风起，江小汀看见地上的碎槐花和槐叶转着圈向上飞腾，这次可没有半道掉下来，而是直飞天际，瞬间不见了，她仰着头睁大了眼睛：“这这这，这……”
”到了。“祁蒙轻轻放开她的手。
此处风极大，片刻不息，风向古怪，似乎从地下吹向天空，江小汀双手搂在胸前，压着自己的衣服，环顾四周。初看还是自家楼下熟悉的场景，只是每栋楼的窗户都黑着，路灯也熄了，远近没有一点人间烟火。但不黑，夜空翻滚着层层叠叠萤红色的云，也不知是日是夜，映的整个大地微明。
在楼下那片被物业冲刷干净的绿地里，有一个黑影低头站着，江小汀小心的向前走了几步，祁蒙紧跟在身旁。
看清了，那是牛远。
牛远更瘦了，似乎只剩下皮包骨，还是前晚见到的那副邋遢打扮，厚底眼镜，头发油的一绺绺贴在额上，脏兮兮沾满泥土的长袖黑t，同样看不出颜色的运动裤和运动鞋，宛如生时。
江小汀一时想不出话来，唯有泪水盈满眼眶，平日里两人唯一分享的只有孤单而已。假如今天躺在这里的是自己，换牛远来话别，心里肯定也会觉得有一些些温暖的吧。这样思度了半晌，她轻轻唤了一声：“牛远。”
牛远听见了，缓缓抬头望向二人，眼神有些涣散，回了句：“小汀姐。”声音也如生时。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追问“为什么”，“怎么会”，“何苦走上绝路”“置父母与何地”云云，但是她不问。从小到大也不知是神明庇佑还是祖坟冒烟，同样孤单沉默的江小汀多少次也冒出过“不活了”的念头，然后又把这些念头努力掐灭，那些在成年人看来极小极不起眼的挫折，在孤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