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头痛的记忆到撞上水泥墙就戛然而止,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李珍檬只听到身边一片吵闹:妈妈的声音,爸爸的声音,还有好几个陌生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听不清楚的话。

而自己似乎躺在床上。

她想睁眼去看,然而脑袋疼得不行,隔着眼皮只能感觉到一片白茫茫的灯光;她想问问蒋雨辰怎样了,但除了哼哼,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又听见一个男人说——“那就住院观察吧”。

住院观察……?

李珍檬本能地要跳起来喊“我不住院!”,然而她才想动这么一动,从手指到肩膀就痛得要命。然后有人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有人替自己掖好被子——然后她的意识就被睡意淹没了。

再次醒来是在第二天上午。李珍檬望望头顶陌生的天花板,视线顺着房间的边角扫了一轮,确认了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仿佛在梦里滚了一夜的钉板。李珍檬又试着抬抬胳膊——差点疼哭,放弃。

她再次整理了一下昏沉的大脑:这是医院,自己受伤了。

李珍檬同学的上一次住院经历,是在15年前,和妈妈一起的。

——“真当吓死人了,下周要比赛了,你还突然闹出这么个事来。”妈妈说。

——“幸亏你们班那个姓段的男同学刚好路过,要不然你在那种黑咕隆咚的地方摔晕了,大冬天的冻坏了可怎么办。”爸爸说。

李珍檬看到了自己的病历:轻微脑震荡,左肩轻微脱臼,身上多处擦伤,软组织挫伤……长长长长的一排字,虽然单独拎出来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全部凑到一起之后,她就被判了一个住院5天的有期徒刑。

住院5天,等她被放出来,都是月底了。

李珍檬忍着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头痛,和爸爸妈妈絮絮叨叨的盘问,费力地想起昨天的事。

小巷,翻车,猫咪……还有蒋雨辰。

“蒋雨辰呢!”李珍檬猛地回忆起来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蒋雨辰?你们班那个大明星?”妈妈说,“她昨晚来过电话啦,问你伤势怎么样——说话甜得来,还超级有礼貌的。”

李珍檬一愣,马上要了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

两通来自蒋雨辰的电话,12小时前,和16小时前。

……这么说来,她是没事了?

昨天这一趟折腾,完全是自己多心……?

这一跤是白摔了……?

李珍檬还没来得及发条信息过去问问具体情况,手机又被没收,她自己也被强行按回到病床上,盖好被子,手里塞进一杯热乎乎的麦片。

“现在好了,比赛也不能参加了,”妈妈说,“你就安心躺着,好好休息吧——都几岁了,还这么不懂事。”

后半句小声。

这番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几乎每天都要听到:妈妈说的,爸爸说的,高翔打来电话说的……在李珍檬住院期间,市运会热热闹闹地召开,又热热闹闹地结束——夏巧拿到了高一女子800米金牌,和1500米银牌。

“你真是气死我了,辛辛苦苦训练了一个月,结果比赛前特地跑去小吃街,摔断自己的手。”高翔在电话那头扯着嗓子说。

“……手没断。”

“你闭嘴!还好夏巧争气——也还好我当初死活把她劝住,没让她退队!”

……那可真是要恭喜她,李珍檬扁扁嘴。

代课班主任也来电话慰问了,倒是没说这些扫兴的话,但他说——“你怎么会跟响剑混一块儿去的?”

困惑又微妙,并且有些令人不快的语气。

“林老师,蒋雨辰怎么样了?”李珍檬直接问他,“段响剑有没有告诉你那天的事?”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3天,她都要刑满释放了。

“那天的事?”林落焰反问了一句,“响剑只跟我说,他收摊回家的时候看到你的车子倒在巷口,过去一看,你摔晕了,然后他帮你叫了救护车……难道还有别的事?”

——这部分内容,跟李珍檬从爸爸妈妈口中听说的经过一样。

“难道你摔跤还和蒋雨辰有什么关系?”林落焰追问道。

李珍檬想了想:“她跟我一起去小吃街的……后来走散了,可能是先回去了吧。”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谁也没有再提。

挂了电话之后,李珍檬马上给蒋雨辰发去信息。小偶像回复了一张不知是为难还是尴尬的表情,然后简短地说了一句——“那天是我家里人来接我回去,没能及时告诉你,不好意思”。

紧接着的第二句:谢谢你关心我。

简单至极的两句话,但李珍檬竟然有些看不明白。

蒋雨辰被突然而然地拉进车里,好像还拍着窗户喊她名字。

她打她的电话,先是打不通,然后又关机。

——这是被家里人接回去了?

元气小柠檬:我还以为你遇上坏人了[流汗][流汗]

发完这一句,护士来催她吃药,于是李珍檬把手机放下了。

再次拿起的时候,屏幕上只留下“小雨滴答撤回了一条信息”。

元气小柠檬:?

小雨滴答:等你回来再跟你说[难过]

小雨滴答:谢谢你

住院的第四天,病房里来了几拨亲戚朋友。阿姨姑妈们又是拍拍手又是拍拍头,说怎么不小心,你看看现在这样子,你爸爸妈妈多心疼啊;叔叔伯伯们大手一挥,说比赛没去就没去吧,身体健康好好学习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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