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居馆。
往日灯火辉煌的场景已不复见。无论是庭院,走道还是房间,所有的照明均已熄灭。黑暗笼罩了这座堪称巨大的建筑群落。
“至少也请点亮一两盏……”
“不行!”
身材高大的男人严词拒绝了对方的请求,言辞之间毫无通融的余地。
他是这间居馆的主人,高城壮一郎。现在他正在巡行自己的领地。
如果在二百年之前,这个国家还处在德川幕府的统治之下的话,身为床主藩主高城家的嫡子,所掌握的权力应该比现在要多得多才是。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幕府时期了。人生而平等的西洋文化深深地渗透进了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以至于一个小小的警察——江户时代被称为“与力”的极下层——而且还是个女人,也寸步不让的在他这个高城家主面前大声说话。
这是这个国家的悲哀。舍弃了传统,迷失了自我之后,只是徒留下名为“日本”的空壳而已。
“可是民众的忍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了!”
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心中的想法——就算知道,中冈麻美也不会在乎。对她来说,保护民众这一警察的天职,差不多已经铭刻在了骨头上。与之相比,区区一个右翼团体的首领的威势,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在这死人白昼横行的时候,身份,已经连同它所植根的社会和秩序一起,已经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东西了。
“不行。”
高城壮一郎毫不犹豫的再次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电力供应已经中断。占据日本电力供应大半壁江山的核电厂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应该是那枚电磁脉冲核弹的“功劳”。既然汽车的电子元件都被完全摧毁的话,变压器一类的设备大概也无法幸免吧。
这种情况下,即便只点亮一盏电灯也需要启动柴油发电机,在高城看来颇有浪费的嫌疑。
至于民众的恐慌心理?
日本的民众,并不是那样的胆小鬼。这个在频发的地震和火山爆发中生存了上万年的民族,绝没有那么脆弱。
他这样相信着。不相信自己的属民的统治者,可不是个合格的统治者。
“你……”
中冈麻美又气又急。
此时,高城居馆收纳的幸存者已经达到了一千余名。幸存者们在庭院中搭起了简陋的帐篷。或者挤在门廊下面。即便他们的疲劳已经接近了极限,可几乎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压的极低的抽泣声,以及更多人脸上麻木的表情,让一种绝望的压抑弥漫了开来。
这简直就是个现成的火药桶。只要有一点点的火星溅入,就会爆发出不可收拾的事态来。
“……请喝水。”
在那些或坐或躺,除了还在呼吸,皮肤上也没有烟灰色的斑纹之外,和死体并没有太多区别的民众之中,穿行着十几个身影。
他们在庭院中架起了铁桶,收集来了树枝点上了火。将水烧热之后,用各种容器盛起并分发给周围的民众。
要让湿木头着起火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概是撒上了汽油什么的吧。
“那是……”
高城站住了脚,眯起了眼睛。
“别担心,终究会好起来的……我们会保护你的。”
分发热水的,多是穿着深色学生装的少年和绿白两色水手服的少女。高城壮一郎对这藤美学园的校服并不陌生。要说为什么的话,他的独生女儿,高城沙耶也是藤美学园的一员。
附带说一句,高城沙耶现在行踪不明。
带领学生分发热水,并鼓舞民众士气的是个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他戴着眼镜,头发的长度中等,温和的笑容为他加分不少。
“那是……紫藤议员家的?”
在黑暗中立定,高城看着紫藤走过了好几个幸存者自发形成的圈子,分发热水并以看不出多强有力,却几句话就让那些满脸麻木或警惕的民众松弛了下来。
“徒逞口舌之利的家伙。”
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息,轻蔑之意溢于言表。对这个无论身心都生活在旧时代的男人来说,紫藤之流只不过尔尔而已。
为民众提供避难所的是他;为民众提供食物的是他;组织一心会成员进行武装巡逻,搜寻和保护幸存者的是他;派出有医疗经验的属下为伤员提供治疗的还是他。
甚至,紫藤他们现在烧热水用的树枝,都是来自他的庭院。
“咻——”
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哨子声划破了夜空。也惊醒了高城壮一郎。
“到底什么……唔!”
触目所见,让自幼受到喜怒不形于色教育的高城,也不禁变了脸色。
人的恐惧是毫无道理的。更不要说是处在黑暗之中,身边也尽是些和自己一样惊恐的人了。
是死体来了吗?
有人跳起来想要逃走,更多的人则是对着周围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在黑暗之中,晃动的人影和晃动的死体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影影绰绰的东西,看上去一直以来折磨着他们的那些早就该死,却仍不肯倒下的梦魇是那样的相像。
“哇啊!”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秩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顺序开始崩坏。
被妄想所征服的人心已无法挽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自己妄想的敌人挥舞拳头,棍棒乃至一切能找得到的东西。有些人甚至用指甲和牙齿攻击周围的人。
“都给我镇静!……呜啊!”
一心会的成员效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