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一整天都在挑战他的脾气,就等着他生气发火,对她暴跳如雷,他们干干脆脆地吵一架,将自己对对方的不满和恨全都发泄在一场争吵中,然后他们就能像过去每一次吵完架后和好。
可不管她怎么作,怎么无理取闹,这一次他照单全收,脸上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弄伤的是你自己的手,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反问。
双手不自觉的用力,刚包扎的纱布上一点点渗出血丝,可她丝毫不觉得疼,依然把他的手紧抓在自己手里。
“你以为我还会心疼吗?”视线从染红的纱布上扫过,落在她的脸上。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陆匀?”
他勾起唇角:“原谅什么?那场‘医疗事故’?”
路君峰向她露出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可在陆遥看来,这个笑是那么疏远冰冷。
“陆遥你还是不明白,他错的不是十八年前的那次失误,而是让我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和‘杀父仇人’住在一起,受了他这么多年的恩惠和照顾,把他当成自己敬仰的偶像和想要成为的人,而最讽刺的……是竟然爱上了他的女儿!”
抹去她眼角的泪,他缓缓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当初你还不是爱上了一个害死自己母亲的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一样呢?可是陆遥,你真的觉得当初和现在是一样的吗?我那时候还不满一岁,父亲去世,母亲离开,十二岁时相依为命的奶奶也走了,十三岁因为我的到来让你妈妈出了车祸……你知道他们叫我什么吗?我是灾星啊,是灾星啊,陆遥……”
双手捧住她的头压在自己冰凉的额头,像是要让她体会他内心所有的痛。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得很卑微很压抑,也一直在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给所有人带来了不幸,直到你的出现!因为你,我才相信再不堪的人生也会有光明的眷顾,陆遥,你知道你之于我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吗?”
珍惜的吻在她的眉心,吻着他的女孩,他泪流满面:“你是我的全部啊,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存在啊……”
陆遥用力抱住眼前这个人,双手死死地箍住他的身体,她想要永远呆在这个人的怀里,想要钻进他的心里再也不出来。
“我心里的神,却造成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不幸,我为我们搭建的未来在我眼前轰然倒塌!陆遥,你不是我的神,你是……恶魔!”
他突然推开她,握住她的肩膀摇晃她,并大声质问她:“你让我该怎么面对你,面对你们一家人!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离开你,这辈子都不再见你!”
“这些……都是你的……心里话吗?”陆遥哭得泣不成声,她想要扑进他怀里,可他已经不再允许她这么做。
他强势地抓住她双肩,不给她任何向自己软弱撒娇的机会。
“阿峰,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应该受到这些事的干扰……阿峰,你那么爱我,我也爱你,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你要走!我求求你,我真的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他冷眼看着她哭成了一个泪人,楚楚可怜,我见犹怜,可他心里再也没有一丝起伏,他这才明白原来只要他狠一点,能硬下心肠,他也可以像她一样随手把对方丢弃。
“陆遥,不要哭,因为就算哭我也不会在乎,求我更没有用,我说过我会走,会离开你,就再也不会回来。”
“爸爸说,两年后我可以申请交换生出去,我可以去找你,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我说过了,我会离开你,是‘离开’你这个人,无关距离。就算你能来到,我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我们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
“阿峰,我错了,陆匀错了,你原谅我们吧……”
什么是对错?
以善恶评价为标准,依靠社会舆论,传统习俗和人内心的信仰力量来对某件事进行正确与否的批判。
此时哭着向路君峰认错的陆遥,还不明白,所谓的错不是失误,不是事故,不是隐瞒,更无关于是否可以原谅,而是在除了当事人之外,那些带着不明所以却又没完没了的来自别人的深深恶意。
陆遥永远都无法体会路君峰在那个遥远偏僻的小岛上所遭受的一切,她只是在路君峰说要离开她时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最大最深的恶意,那就是——
路君峰不再爱陆遥。
签证办得很顺利,机票买在陆遥大学报道的前一天。
出国之前的晚上,阿姨给他收拾行李,叮嘱了很多在国外念书时要注意的事,说道一半,阿姨突然就没了声音,路君峰问她怎么了,阿姨说你又不是遥遥,出门在外也让人放心,只是记得以后要常打电话回来。
路君峰回以阿姨一个感激的笑,就继续去理他的那些书。
书架里几乎塞满了书,其实能带走的没几本,全是这些年他买的参考书,去了国外念书后就再也用不着,国内外的教育体制相差很大,学的东西也不尽相同,出去了就得重头开始。
“那些书你就别动了,等你走之后,我和遥遥会理好放到阁楼去。”
“好……”话虽这么说,手里捧着的书却没塞回去。
这是本s市教材改革前那版小学三年级英语书,英语书上干干净净的没做任何笔记,很像陆遥的风格。
书里夹了张纸。
九年前,就是因为这张纸,这张纸上的三个字才让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