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春站在洛宫寝殿的门口,等着药叶儿归来,她垂目,身子微微弯曲,这是她惯有的样子。
无论之前凤洛守还在的时候,朝野之上对新君继位众说纷纭,还是现在药叶儿屏退三军,成为帝国神话时候,凤春都是这幅淡然的样子。
凤洛守看见凤春,忽然想起了跟了他十九年的凤无,问道,“洛灵,凤无他去哪里了?”
药叶儿回道,“他执意不肯离王城,说要替你守灵,我便让他去了王城里朱雀宗祠,做了一个掌灯人。”
“掌灯人吗……”凤洛守轻叹一声,“不想他是一个如此固执的人,他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是兮夜女帝送给我的书童。我不曾苛待过他。”
“但他也不过二十八岁的年级,居然愿意跟青灯一世……这是何苦啊,人生苦短,他竟然要一直这样缅怀过去的活下去……”
药叶儿想起那日凤无来灵宫请求让他去宗祠做一个掌灯人时候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爱慕的眼神。
这种眼神,药叶儿见过的,玄然每次看见栾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她总以为玄然暗恋十六年的时间已经够久远了,没有想到凤无对凤洛守的爱恋居然长达二十年之久。
在凤洛守活着的时候,他都不曾表达过自己一丝一毫的爱慕,只是一直隐藏在心底,直至凤洛守死去,他也不肯走出来。
“洛灵,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他能够开始一段新生活。”凤洛守的声音在药叶儿心地响起。
药叶儿闭目回道,“能让他开始新生活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若愿意,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凤洛守不解。
药叶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道,“哥,你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凤无深深依恋的不是王城,而是王城里那个天天与他在一起的人吗?”
凤洛守沉默。
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往深了去想。现在药叶儿捅破了这扇窗户纸,他才完全明白过来,这些年凤无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居然是因为对他的爱恋。
爱恋这个词,对于凤洛守来说,极其遥远,从他身体停止生长开始,他就几乎摒弃了他所有的七情六欲。他此生此时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守护朱雀帝国。
凤兮夜给他取名凤洛守,他的名字带着一个守字,那便是他此生活下去的信念。
他却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身边,居然也有一个人守着他,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不离不弃。
这种超越性别的爱恋,让人无法接受,更无法回应。
但是药叶儿目睹过玄然对栾深深的爱恋,她知道,这样一类的人,爱的有多么的深沉。
那一夜,栾为了她与玄然摊牌,她站在饷妫听见里面的玄然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她的心就已经裂成了好几片。
那个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敌千,被封为玄武帝国战神的男子,居然就这样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流下了眼泪。
她从未想过,原来玄然对栾有如此深刻的爱恋。
那日,她看见凤无跪在地上对她正拜了三拜,请求去朱雀宗祠当掌灯人的时候,凤无眼底依然是这种浓郁到化不开的爱恋。
生死相随。
是的,凤无就是这样想的,他要与凤洛守生死相随。凤洛守若生,他便在他身边一直守护着他。凤洛守若死,他便去他的灵位前,每日替他点灯。
他这一生从未对凤洛守说过一次他心底的爱恋,却把所有的爱恋都写在了凤洛守的生命里。从生至死,直至海枯石烂。
这样沉重的爱慕,药叶儿不忍心也没有权利去终结。
“我……想想罢。”许久凤洛守才回答。
药叶儿知道,这是一个需要想明白的问题,不太容易做出决断,便不再说。
*
凤春上前一步,“君上,明日您需要穿的衣服已经送来了。请君上试一试。”
凤春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坚定强硬不容人拒绝。
这就是朱雀王族的家臣,在帝君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永远都会站在帝君身后默默无闻。但是需要她们作抉择的时候,她们也会冒着赐死的罪名上前劝说。
此时,就算凤春知道药叶儿如何不喜欢穿凤袍,也必须要她试一试这一身华服。
因为明日的早朝对于她,对于整个帝国来说,都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药叶儿自己也知道,这是避无可避的事情,便不再反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进入灵宫之内,药叶儿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那团白乎乎的影子。
白狐还在生她的气?
药叶儿看向水芯,“白狐回来过了吗?”
水芯抿着嘴,咬着唇,眼睛一直盯着窗棂之下软塌的地方,药叶儿顺着水芯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方矮桌之上,怎么好似多了一个盆栽?那盆栽居然还是雪白的冬梅!
“噗”一声没忍住,药叶儿便笑出了声,她缓缓走向那盆雪白的冬梅,眉毛一挑,揪住一朵梅花就要往下揪,还没有发力,就传来一阵求饶的声音,“哎哎哎!别揪我耳朵啊!”
药叶儿松了手,“还不快变回来?”
那盆雪白的冬梅居然无端跳了两下,“我为什么要变回来!”
“你变成梅花,在这里赌气,就能消气了吗?”药叶儿从来没有想过看上去如此聪颖的白狐,居然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
“你变什么不好,非要变成一枝白梅?你可知道这是南方,四季如春,是不可能有白梅的!”药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