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江船驾了船,和江海和楚平三人上行。
江船在船上备的物事不多,给江海和楚平各备了一身衣裤,然后就是一些日用吃食,好在鲤河里的水产极其丰富,江船的捕鱼技术又相当之好,饭菜就着河鱼,倒是不太愁。这几日楚平也没有闲着,让江海在荡子里采来不少苇子,江海没想到楚平那看起来老茧又厚又硬的大手竟如此灵巧,长长的苇子在楚平的指尖象鸟一般穿梭来去,不一会就做成了花朵、熊、狗、帽子之类的小摆件,精巧之极。请江船卖鱼的时候顺带着卖,居然被一抢而空。
“楚叔,可不可以教我?”江海觉得这位伤得一塌糊涂的病人有点神奇。
“可以,不过你要习字才好。”楚平笑笑。
“做这事还需要习字?”江海觉得这两件事风牛马不相及。
“看似无关,其实有用。”楚平道。
江船瞟了一眼楚平,“你还会识字?”
“是的,大叔。”
“很不错啊,我们船上人家,散惭惯了,识字的人不多,这你可费心教教海子。”停了一停,江船的眼睛盯着楚平的脸,一字一顿道,“你还会武技?是也不是?”
“大叔,楚平的确会一点,大叔怎生知道?”
“一身疤,这么重的伤,能受得下来,看你的猿背蜂腰,不是学了武技就是修真者!”
“大叔,其实楚平就是一个铁匠。”楚平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那些弑人的事也没有欺瞒,只是轻描淡写了些。
“这世道就是逼人的世道,你不弑人,别人就要弑你,这种事,也是没法子的事。”江船听了沉吟的一下,说道,“你醒来养伤的时候,眼睛里就含着一股子凌厉之气,这弑过人的人啊,身上的味道都和别的人不一样,那古郎中都觉出来了些。也苦了你了。”
楚平已打定主意,身家性命就交给这一老一小,“大叔,楚平没什么本事,但望能在有生之年,将所学全教给海子就好。”
“那敢情好。一技在手,天下行走。能精通一样,就够海子这辈子好活了。老渔夫只有打渔的本事,这小泥鳅!”江船抓过不喜穿衣仍然光光溜溜的江海,“是要有个人管教管教才行!”
“爷爷!”江海皱着眉头。
“你要学就要学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记好了!”江船对江海道,然后转身对楚平:“你尽管按你自己想的教,打也好,骂也罢,都是为了海子好,这我省得,是不会管,也不会护的。”
“楚平省得了。”
江海成天光溜溜地泡在鲤河里的日子算是结束了。
“师父,可不可以停一会?”江海穿着大头裤,双脚站成马步,一双腿子抖得如同风中的芦苇。旁边,坐在船尾的楚平拿着船桨,帮着江船划船。
“再数一百个数,叫出声来,不要快。”楚平不紧不慢地划着桨。
细雨把船上几个人都淋得湿透,但这种小雨,几个人都没有在乎。鲤河上雨雾如烟,细雨如油,不时从上游下来放排的船家,数十根粗大的圆木拼接固定成一个筏子,上面的放排汉多只有两人,只凭了手中竹篙把控着筏子的方向和速度。
“爷爷,怎的他们两个人在筏上,总是互相骂啊?”江海趁着练功休息的当口,仍是船头船尾两边跑着帮忙,不会闲着。
“呵呵,这都是从山里下来的筏子,问你师父吧。”江船立在船头,身子如铜浇铁铸。
“海子,你听他们都在骂些什么?”楚平脸上一层灰暗,他也象这时节的船家一般上身精赤,脸上也不知是雨还是汗,刷刷地流个不停。
“嘻嘻,都是骂人的话。”江海帮着楚平奋力划桨,“师父,你的伤还没好,到舱里歇着吧。”
“呵呵,不碍事。你看他们可能是亲兄弟,可能是父子,但相互之间还是大声叫骂,对吧?其实这就是他们寻常的说话方式,在山里伐木放排,一般都距离不近,且很是危险,所以他们必须非常熟悉对方,一定要配合着做事,哪怕一个眼神,对方也必须十分了然。这样一来,他们平常说话声音就会很大,那些骂句都是他们平素说话的方式,每两句话里肯定会带着脏字,其实并不是互相叫骂,而是他们离了那些个字,他们恐怕连话都说不完整利落了。呵呵,所以很多时候,骂也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就象爷爷骂我小兔崽子野泥鳅一样?!”江海手脚用劲,眼睛象两颗亮晶晶的星星。
“呵呵,你个小兔崽子!”江船在船头笑着骂道。
楚平点点头,“那是爷爷爱你。”
“师父,那什么是爱?”
楚平笑笑:“‘爱’字怎么写的?”
“前天师父教过的,上面一撇,然后是个心,再下面是个宝盖头,最下面是个‘友’字。”江海一边喘着气一边道。
“记得好!上面一撇加一心,说的有两层意思,一是一见到你就开心,二是我对你很用心,宝盖头是保护之意,下面的‘友’字,就是和睦和友之情谊,即需用心保护友谊。这就是爱了。”
“平哥儿!果然有学养呵。”江船在前面听着,大声道。
“师父,那‘友’字又是啥意思?”
“‘友’字,你看这个字外表和谐中正,但细细看来,却是两个交叉,也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明友是需要有交插共事合作的,另外一层意思是,可能内里有不和之实,所以交友一定要慎重。害人之心不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