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恃片刻后,冷刹的目光暗淡下去,抬手捂向了小腹的伤痕。
他捂得极为慌乱,黑色长袍在空中一个回旋,一股雾气弥散开来,身形瞬间不见了。
吞噬剑回了鞘,龙破辰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他的心魄早已受损,便是硬撑着坚持到最后。
月华裳飞身上前,小心的扶住了他,“破辰,你没事吧”。
“没事”,龙破辰微微抬起头,满脸的憔悴,映衬着无神的眸子,仍旧冲着月华裳坏笑了一下。
“我命硬,上天都懒得收我,放心吧”。
月华裳叹了口气,回想着他推开自己时,目光里分明有着一股子决然。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一直如此么,一直如此又怎能活到现今”。
月华裳看着龙破辰,暗自思忖道,淡黄色的眼眸,被一抹清色的光晕遮掩住。
一旁,上将大人也正看向龙破辰,与月华裳关注的问题不甚相同。
这位执掌京都军部二百余年,见识广博,思虑谨慎,人生观已然固化的老派将领。
今天突然发觉自己错了,或者,南方军事府里那位都统大人亦是错的。
人族的少年修者中,不只龙天翊与那只彩凤凰最值得被期待,面前这位少年的潜力也应当获得关注。
上将大人思量如此,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他直起身子眺望远方,四下里静寂一片。
“看来附近那几个郡县,军纪需要整顿一番了,我放出去求援的乌雀,怎么一点回应都没有!”。
此话一出,月华裳与龙破辰的面容微微发紧,不敢多言半句。
短暂休整,三个人坐上灵雕,灵雕载着他们一路向南。
飞入京都后,已是夜半时分,街巷里仍是彩灯高悬,人流涌动,少年们不及欣赏京都的美景,径直赶往城南的军部大院。
他们抵达军部大院时,练兵场上正聚集着百来名修将,列队整齐,蓄势待发,便是为了出城寻找失连的上将大人。
于是,当两位少年架着他走下灵雕时,那百名军方修将面容是惘然的。
“今日之事,改天我必亲自去府上与城主道谢”,上将大人对着月华裳客气说道。
“您不需如此,这几年多蒙您照扶,也是应当的”,月华裳躬身微行了一礼,回应道。
上将大人对着月华裳微一点头,转身看向了龙破辰,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光辉。
那抹光辉意味深重,破辰只是微微一笑,没等他说话,翻身跃上了灵雕,比划一个道别的手势,拉上了月华裳,乘着灵雕飞走了。
两位少年离开军部,没去修学院报道,亦没进圣皇宫,而是寻了一处酒家畅饮了一番。
又入驻了一间寻常客栈,夜半抚琴,入三更才行睡去。
少年睡去时,圣皇宫一座清冷的侧院里,一盏烛灯才行亮起。
烛光微弱,照亮了高悬顶梁的‘月夕宫’三个字,亦照亮了一位衣着华美,容貌清丽的女子。
女子只身走出宫殿,爬到了宫殿的最高处,高到,她伸手便能触到夜的空寂与昏暗,高到,恰能眺望向那一片山林。
女子静思许久,放下了那盏烛灯,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棵火参草。
火参草生长在魔域地下熔岩的裂缝里,三百年才成熟一棵,极其珍贵,她却不止保有一棵,便是有人特意为她摘得的。
那个人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一次,独来,独往,也不与她相见,只将这火参草放在月夕宫的窗棂前,便行离开了。
女子攥紧了那棵火参草,小心的放在心口,微微闭合了双眼。
夜风轻缓吹过,拂乱了她的长发,烛火燃尽之时,一滴泪便自她的眼角滑落。
即便蒙受圣上万般宠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终究是不够的,在她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