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已经被攻破的城池里,什么是最重要、最值得抢救的,不同的人会有着不同的答案。
对庄子固、刘肇基来说,最重要的是官僚,毕竟他们都是在封建教育体制下长大的,形成这种思想也不好指责。救出史督镇,救出位高权重的史督镇才是当前最急迫的!庄子固和刘肇基在这一刻的思维同步率接近百分之百,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庄子固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而刘肇基只是在尽他的职责。
新时间线上的刘肇基,比旧时间线上的损失还要惨,最终实力更低。本来在最终时刻还有两员爱将在身边奋战,但现在马应魁死于背叛,乙邦才(以刘肇基的视角看)生死不明。刘肇基所能控制的军队不超过两百人,冲进城里没多久就和正带着手下四处抢掠的牛参将撞了个正着。
面对这么一条“大鱼”,牛参将不禁笑逐颜开,在十几倍都不止的绝对兵力压制下,再强的个人武力也毫无意义,打了三十多年仗,战功无数的左都督刘肇基最终还是倒在血泊之中,然后叛军兵卒们为争夺赏银开始了惨烈的内讧……
兵强马壮的庄子固这一路却顺利的多,他亲率的骑兵大队迅速穿越扬州城北侧,虽有战斗,但的确无人能阻,在接近衙门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当确认防卫的淄川军只有不到一百人的时候,庄子固觉的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那血淋淋的丈八长矛和铳刺,一枚就二两多重的大号铅弹无不昭示着战绩的真实性,毛雄辉手下的兵,就是有这么强!
济南军接管了衙门的防卫,而刘三四带着九十七个兵按照原计划撤离,在就要离开的时候,王秀楚突然泪流满面地向史可法请求跟着淄川军走,理由是自己的家室、兄长还有父亲都在淄川军那边。长期如同老僧入定般强装淡定的史可法倒是同意了王秀楚的请求,但还是加了一句“名为儿女情长,实则胆小如鼠。”
被揭穿的王秀楚听的心惊肉跳,再也顾不得斯文一路小跑地跟着刘三四等人开溜。毕竟无论史大人如何嘲讽,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一个真理——在这乱世之中,只有跟着淄川军的丘八才是最安全的!
当庄子固苦口婆心地劝说史可法随军而行(由于文官有守土之责,所以措辞只能是“暂避”),王秀楚所跟随的矛铳阵又和一帮已经打出绿营旗帜的叛军交上了火,看到这帮士兵几乎是机械化地列阵、架铳,一轮齐射就是鬼哭狼嚎之声,好不容易冲到近前的“猛士”也是被开洞惨死的全过程。这个书生在旧时间线上写下《扬州十日记》的在新时间线上也有亮眼表现,虽然这种亮眼仅限于躲在阵后和驴子在一起各种言语buff。打完这一波后葛二五说“你这书生真有意思,比淄川那个范中举牛逼多了!”,王秀楚正觉得很受用,葛八六冷不丁来了一句“范中举那厮不是因为勾结鞑子还想袭击郡君,被郡君一铳爆头了么”,书生听的头皮发麻,但转念一想,连怎么看都是动口不动手的郡君都这么能打,跟着淄川军果然最安全。
王秀楚非常“安全”地跟着刘三四的小队继续前进,然后遇到了一拨子正在贼吃贼越吃越肥的友军。带队的博兴军千总名字念起来非常有特色:施豹。作为陈德的崇拜者,施豹在战斗中一手一把腰刀砍的飞起,对面那群杨参将手下的叛军哪里挡得住这一拨一千多人的叛军的掠获,很快就成了五百多博兴军的囊中之物,而王秀楚又发现淄川军和博兴军一个巨大的区别——他们对首级、对掠获的热情,似乎远远低于对秩序的遵守,他不禁感叹:“淄川军纪律严明,真乃天下之强军也!”
刘三四对此不屑一顾,说什么强军纪律严明,还不是毛哥用鞭子打出来的按照纪律办事有吃有喝有银子拿,还给娶亲,谁他娘的还不长眼去违反纪律?更何况淄川军的兵可是上过“文化课”认字的,道理总是要讲的吧
王秀楚有一种被雷劈、三观尽毁的既视感,教小兵(他已经在无意中不用“丘八”这称呼了)识字这是什么套路小兵难道不是越粗鲁越无知越听话么但王秀楚也不得不承认,识字的淄川军战斗力远远高于那些不识字的兵,所以他在脑海里给了自己一个解释——教小兵识字是为了传军令方便!
王秀楚这次还真猜了个正着,因为他很快看到了淄川军是如何传递信息的——一名轻骑兵发现刘三四的队伍,迅速接近,然后把一个纸卷递给刘把总,纸上有毛雄辉的副将印,倒是做不了假。刘三四把纸卷摊开让葛八六念,大概意思是已经和庄总兵取得联系,刘三四保卫府衙的功劳够大,晋升为千总,所有士兵都有赏赐,而下面的命令是让刘三四带队赶紧去东侧城门和霍铜等人汇合,至于淄川军的主力,依然在城内和多铎、李成栋决战。
王秀楚听的真切,若不是脑袋里“文贵武贱”的思想钢印打的太牢固,他恐怕会有“弃笔从戎”的冲动。现在的书生脑袋里全是“武百年,文三百年”的理论,而如果武人和文人一样识文断字,那岂不是要“武三百年,文百年”了王秀楚别扭了非常长的时间,机械地跟着兵走,等他终于看到大片逃难的人群向着东侧城门涌动,不由得再次感叹——
这就是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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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旧时间线上的扬州十日中,大批扬州市民处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