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发觉清军口袋阵的底牌放出,毛雄辉反倒有了某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以红衣大炮作为香饵,引诱淄川-博兴联军大举登岸,然后用大量的步兵两翼夹攻缠住淄川-博兴联军,然后……真正的杀手锏——重骑兵出现,只要从侧翼冲跨了淄川-博兴联军的阵型,占据数量优势的清军很容易就可以围而歼之。这是一个完备的、毒辣的战术,尽管还不够丧心病狂。
真正丧心病狂的战术,毛雄辉在禹城领教过一次,没错,就是李率泰的大批佛朗机炮、抬枪攒射,这种无差别、杀敌一千自损也一千的打法才是毛雄辉真正忌惮的存在,毕竟清军人多,死的起,淄川军人少,经不起这种同归于尽的消耗。不过多铎、李成栋似乎并没有用红衣大炮搞这么一出的打算,毛雄辉认为这绝对不是出于“爱惜小兵性命”,因此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们无法预估和承担全面混乱的后果。
淄川-博兴联军,很可能是多铎、李成栋遇到的最难缠、最诡异、质量也最高的对手。对于这样的对手,红衣大炮无差别乱轰的后果是难以估测的,毕竟自己手下的军队也在杀伤范围里,真乱起来不但不好全歼,甚至还存在清军被冲散,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可能。多铎、李成栋冒不起这个险,他们还是选择了更为“保守”的口袋阵合围战术,而这个战术……正中毛雄辉下怀!
毛雄辉通过旗语和传令兵发出了接敌的命令,而处于重骑兵冲击方向的正是翟五和尚率领的刀牌掷弹兵,相对于矛铳阵那些骇人的丈八长矛,刀牌手似乎是比较容易对付的“肉脚”,至于木柄震天雷……在亲身体验之前往往会低估其威力。
说时迟,那时快,重骑兵已经冲到了刀牌掷弹兵正前方约一百步的地方,没有拒马,没有壕沟,没有陷坑,什么阻碍都没有,就这么容许他们放肆地猛冲!蠢货!都是一群连仗都不会打的蠢货!这些重骑兵嘲讽着对手的孱弱,又嘲讽着前几日那些死去清兵的无能,仿佛胜利已经到来,紧接着就是砍人头领赏钱的快乐时光了。当然为了能全须全尾地如享受这种快乐,他们还是对即将到来的震天雷有所应对的——裂开!最前方的阵型迅速裂开。
应该说这个思路在对手只来得及扔一波震天雷的前提下确实很有效。但很不幸,这不符合真实情况,刀牌掷弹兵早已在严酷的训练中学会了分几个批次轮番投掷震天雷的技巧,再加上翟五和尚和李小花粗中有细的指挥,只有少量的震天雷白白得落在清军重骑兵故意裂开的缺口里。
许宪很不幸地属于扔空了的倒霉蛋之一,看到自己的震天雷毫无意义地在空地里爆炸,他不由得骂了一嗓子。而与此同时,法亥却如同走了狗屎运一般把震天雷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命中了目标——之所以说是百分之一百二十,是因为他这枚木柄震天雷以非常刁钻的角度在一个重骑兵胯下战马的胸口处爆炸!
既然是重骑兵,人马皆披甲是可以想象的,盔甲对震天雷碎片伤害的削弱也是可以想象的,但动量、动能、冲击力等物理量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它们只能施加在这匹倒霉的马和它背上还没反应过来的骑兵之上。
“轰!”
“咴!”
“啊!”
巨大的冲击力透过马甲,直接将马胸腔里的器官击碎,重伤濒死的马朝前倾倒,并把背上的骑兵摔了下去。厚重的盔甲在这一刻救不了他,因为重骑兵是头着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脸先着地的,连人带甲两百来斤的份量连同积累的动能全部压在他的鼻子上,然后毫无疑问的,他的鼻梁骨断了!
鼻梁骨断裂并不足以吸收全部能量,冲击力深入他的脑袋,把脆弱的脑子捣烂成一堆带血的浆糊。作为第一个死亡的重骑兵,这货受到的痛苦反倒是最少的,而其他受伤没那么重的骑兵和马,他们的半死不活的漫长疼痛才刚刚开始。
至少四百多枚木柄震天雷在重骑兵阵型里爆炸,紧接着又是四百盾枚,这总和超过一千三百五十斤的黑火药和近七百斤的生铁,掀起一场收割生命的风暴,在炸雷般的爆炸声过后,则是一连串五花八门的惨叫和碰撞之声。
承受了最大冲击力和最多碎片的幸运儿(没错,和后面那些家伙相比他们确实是幸运儿!)当场死亡,他们的尸首直接成为路障。紧接后面那些来不及转向避让的重骑兵硬生生撞了上去,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一些马腿撞断!人则是像面口袋一样地抛了出去,最轻也是骨断筋折!更有甚者,由于木柄震天雷的密集轰炸实在是动静太大,太吓人了,完全超出了这些战马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它们怕了,不听话了!准备逃跑了!其中真有一些马慌不择路地选择了逃跑,然后就有一些和其他的骑兵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有道是趁你病,要你命!趁着重骑兵惊了马的机会,刀牌掷弹兵投掷出第三轮木柄震天雷,我炸!我炸!我炸炸炸!管你马有多少,管你骑术有多精湛,管你盔甲多少斤,只要老子的震天雷数量够多、威力够猛,就这么一直扔下去,看谁先扛不住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重骑兵先扛不住了!不要问他们自己还想不想冲过去砍头换赏赐,而要问马到底愿意不愿意去……在这些曾经威风凛凛,冲锋陷阵无所不能的宝贵坐骑眼中,那些黑色会爆炸会喷火,会带来可怕的伤痛甚至死亡的怪物,根本不是它们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