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没有想象的那么狠,至少现在,她没有一点勇气不心软。
“吴伯,我怕。”她捏着剑穗,向后退了几步,吴伯走在她的身侧,向前进了进,侧过身子替她挡过一点渴望贪婪的视线,“小姐怕什么。”
裴翡萝摇了摇头,避开人群的视线,她披着雪白的斗篷,白狐毛衬得她唇红似血,她的眼神那么迷茫无措就像一个好不容易走出家门的小狮子,看到第一片不是由父母保护的血腥。
“我不怕什么,我不怕什么。”她向后退了几步,又像想到什么,弱弱问了一句,“他们会死吗?”她太警惕了,不敢以小姐身份要求吴伯他们做些什么,她甚至不敢说拿出点东西分给他们,明明心软了,却还是不敢说出口,怕惹来麻烦,更怕,给自己惹麻烦。
吴伯心如明镜,他慈爱的笑,道,“小姐救他们,他们就能多活几天 ,不救他们,他们就会死,他们的生死掌握在小姐的手里。”裴家的小姐都应该学会掌握别人的生死。
裴翡萝眼睛里已经有了笑,“那,拿一点东西吧,救救他们。”
“好的,小姐。”吴伯眼中也有笑 ,他考虑更多,并且决定教裴翡萝一点东西。
侍女小香取出干粮递给车夫,车夫再分发给灾民。人之恶性慢慢一点点展露出来,哄抢的男人挤倒了女人孩子,像潮水涌上来,她只能一味后退,但是她却没有后退的路,吴伯挡在她的身后,阻断了身后的道路。
“小姐,你该自己解决,而不是后退,你是裴家的小姐。”吴伯声音震醒了糊涂的她,她向前跨了一步,她本来就不应该心软的,这只是一本书啊。
哄抢的人群眼神闪烁是贪婪,没有一丝感激,他们想要更多,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他们的善意当成了理所当然。
“冲出去。”裴翡萝戴上兜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她又是那个冷清傲慢的裴翡萝。
饿得面黄肌瘦了,当然不可能有对抗他们的力量。一路上有惊无险,小香取出一碟酥饼,她拾起一块,只是看着却不下口,“小香,这是哪里来的。”
小香不在意随口道,“之前路过一个镇子,乡野无珍馐,小姐忍着些,待过些日子,进了佛罗城,小姐可以好好休养些日子。”
裴翡萝将酥饼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酥香的饼皮夹着满满的肉松,她咀嚼含糊问,“不是那么多灾民,为什么还会有肉饼。”
小香噗嗤地笑了,“小姐,他们是逃难来的灾民,不是本地的百姓,年年又年年,天旱水灾冰雹蝗灾总是要逃一批人,年年如此,这里的百姓都看习惯了,心善的施粥,不过一家富户也养不了几个灾民,大家都习惯了,人,总是要死的,谁会想不通和天斗,说句难听的,说不定是老天爷惩罚他们呢。”
裴翡萝咽下口中的酥饼,饮了一口清茶才缓缓道,“是的 ,人总是会死的。”
是夜。
马车停歇,马夫喂马,小香他们忙着点起篝火,裴翡萝拿着一个布袋走远,她看到一个奇妙的景象,两个孩子蜷缩在稻草上,瘦弱的仿佛一口气就能吹飞,面前一个铁锅,煮着黑乎乎的几个东西,她走近,他们却像死了一样,看她的眼神让她心颤,她取出干饼一点点撕碎,丢进锅里,粮食煮开的香味,她的头发很长垂落地上,沾上草屑。
东西煮好了,她将剩下的放在两个孩子身旁,自己悄悄的走。她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她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其他。
那个锅,她眼睛暗了下来,这些孩子可能是食物啊,她这一路见识过易子而食的惨剧,他们有时候不是不爱,只是真的活不下去,也许有自私,她努力将他们看成一段描述,只是虚拟的人物,但是,那古怪的气息,铁锅咕嘟着来历不明的肉,她想要吐,那些孩子,有着一股天真的残忍,明明是人骨,他们依旧会漠视。
她不知不觉走了很久,树林中有很多饥饿的眼睛,注视着她,但是他们畏惧她手中的剑,害怕她身后的权势,从来就未曾安全,这世界就像夜,幽深恐惧。
有人靠近,她转身,是吴伯。
吴伯恭敬弯着腰,“小姐,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裴翡萝点了点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起风了,走吧。”
风真大,怕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