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胡子昭站起身来,上身前倾,双手撑着桌子,沉声道:“周大人,本官今天陪你耗了这么长时间嘴皮子,你当真不署名?”
“大人,你这是难为下官了啊!”周新搓了搓手,有些为难的道。
为难你?
胡子昭差点破口大骂,是你为难我好不好?
如今都察院、法部还有自己这个刑部尚书都署名了,偏偏卡在这个死脑筋的周新这里,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坚持将他加入调查组。
刚才文渊阁首席齐泰大人已经说了,要自己管好手下,可是这个周新,真是油盐不进啊!
“你必须署名!”
“为什么?”
“本官是你的直属上司,本官有权命令你署名!”
“这样啊,”周新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将头顶的乌纱帽取下,放在桌子上:“那,下官只好辞职不干了!”
“你——”
胡子昭怒极,却又无可奈何,他用手点指周新:“你,你,算你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胡子昭拂袖而去。
“恭送大人!”
周新站起身来,躬身施礼。
胡子昭没有理他,而是拿着奏折直接走出刑部大门,看样子,应该是去文渊阁了。
周新命人将门关上,坐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唉,胡大人,其实真正糊涂的人恰恰是您啊!”
......
乾清宫。
万自成躬身施礼:“陛下,彭子云招了。”
“哦,不错啊,你辛苦了!”
“只不过微臣以为,过了这么多天,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嗯,”
朱允炆略作沉吟:“不过还是去看看吧,你说呢?胡濙?”
“陛下所言甚是。”
“嗯,胡濙,朕再给你一年时间,如果抓不到彭千度,粉碎江南白莲,你就自裁谢罪吧!”
“......是,陛下,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那个刘清音,哦,现在叫印无双,以及林河,你要好好使用,但也要防止他们吃里扒外,一旦发现,立刻处置,绝不姑息,明白吗?”
“是,陛下!”
“好了,你们下去吧,好好办事!”
“是!”
胡濙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微微叹了口气,和万自成一起施礼退下。
......
“敬止,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这是觉空一案的最终判词。”
“怎么有两份?”
朱允炆接过奏折,有些疑惑的道。
“刑部侍郎周大人,单独上了折子!”
“是吗?”
朱允炆皱了皱眉,先拿过周新的折子看了一遍,然后闭目思考了一会儿,又拿起胡子昭等人的奏折,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放在一边,望着身边侍立的王艮、杨士奇、解缙,微笑道:“你们怎么看?”
杨士奇、解缙、王艮对视一眼,都明白有些不寻常,三人同问,那么必然包含考校的意思,这该如何回答呢?
“怎么了?没想法?”
三人中解缙成名最早,早在洪武年间就有神童之称,才华高,成名早,锐气逼人,以敢言大胆著称,但有时失之粗犷;杨士奇命运最坎坷,早年颠破流离,以教书赡养老母,别说进士,连举人功名都没有,所以他一直谨小慎微,老成持重,唯恐落人口舌,因此他以思维缜密著称;而王艮,虽然才华过人,却因为容貌欠佳,状元变成了探花,但王艮并不怨恨,因为殿试本身,就是皇帝选材,所有名次都在其一念之间,所以虽然受到这些挫折,但王艮依然不改初心,仗义敢言,为人正派,常与朝中清流唱和。
最后还是解缙先发言,他走到殿中,施礼道:“陛下,觉空之事虽说不大,但影响深远,甚至会影响我大明对漠北战略的成败。”
“但正因为此,我大明才应该示之以公、临之以威,然后才能赐之以福德,三者当中,威者为先,因为漠北苦寒,蛮夷刁滑,无威无以震慑之。”
“所以无论此事如何处置,关键在于我大明兵威,只要我大明将士雷霆扫穴,追亡逐北,漠北蒙古自然俯首称臣;换句话说,若我军威名不出长城,则无论再过多少年,此事都将是漠北蒙古起兵南下的借口,这都是时势使然。”
“既然如此,微臣赞同三法司的论断,斩草必须除根,萨木尔虽是女流,但心机甚深,加之身份特殊,漠北历次风云扰动,都有其身影,故而顺手除之,是为上策。”
“萨木尔既除,则脱欢、吉达不能独活,而马哈木与萨木尔感情深厚,上元之夜勾结白莲教劫夺萨木尔,并与之**暗度,为万全计,此人也不可不除。”
“另外,微臣还认为,额色库,还要哈尔固楚克,也未尝不可顺手除之。”
“而刑部侍郎周大人所言,过于迂阔,如果照其言而行之,不仅不能收蒙古之心,反而会留下很大的后患。”
“如今朝廷招抚蒙古、瓦剌,耗资何止千万,再加上日后的漠北诸部,恐不止亿万。”
“所以,微臣以为借机除之,也未尝不可!”
“嗯,还有吗?”
“微臣已经禀告完毕,谢陛下!”
“好的,你们呢?”
王艮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解缙,然后又看了一眼捻须思索的杨士奇,犹豫了一下,出列拱手道:“陛下,微臣看法有些不同。”
“哦,说说看!”
“刚才大珅所言大局,分析周密,思虑长远,所以微臣就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