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日,老哈河上游。
王弼和其子王德正骑着马站在一个山坡上,看着河边缓慢行进的车队和百姓。王德有些焦急,王弼则神色平静,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王德拱手道:“父亲,为什么我们不抛弃一切辎重,迅速向南,如此拖延,一旦广宁出兵,我军该如何应付?”
“呵呵,”王弼笑了笑,回头道:“现在广宁守军大部调往山海关,郭英手里只有三四万人,你觉得郭英会怎么做?”
“嗯,”王德想了想道:“如果我是郭,郭伯伯,就一定会派人日夜监视广宁城的情况,他应该不知道王爷、宋国公绕道宣府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会举兵来攻。可是我们一出城,我们的实力就立刻暴露了,郭伯伯一定会出兵追击我们。”
听到王德将郭英称为郭伯伯,王弼并没有生气,而是继续道:“你想的都是常理,那为父问你,郭英现在会在哪里呢?在我们前面?还是后面?”
“这个,”王德在脑海里想了想地图,道:“父亲,广宁距离喜峰口关要更近一些,孩儿觉得他们会在平泉附近截击我们,所以父亲应该命令前军戒备。”
“德儿,你说的有道理,但你对郭英的了解还不够,你郭伯伯这个人,武艺娴熟,悍勇不在为父之下,可是名声却不显,你想过为什么吗?”
“......,孩儿不知。”
“郭英这个人非常谨慎,这么多年,为父几乎没有见过他主动请缨,都是先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他不会完全相信斥候的话,一定会先到大宁看一下,看城中是否有伏兵,然后再决定行止。所以昨晚他一定宿在大宁城,现在恐怕才刚刚出城。”
“即使那样子,最多今天晚上,郭伯伯就会追上我们,我军虽然大车不少,但步行的更多,速度太慢了。”
王弼看了山下的车队,沉思了一会儿,道:“德儿,你去传令,命令加快速度,等过了前面的那个山坡,才能休息。另外,你去把傅让提过来,为父有事情和他说。”
傅让?王德狐疑的看了看父亲,点头去传令了。
过了一会儿功夫,山下人马的行进速度骤然加快。同时一辆囚车脱离了大队,往山坡驶来,到了山脚下,士兵将囚车打开,里面出来一个人,他蓬头垢面,手脚都带着镣铐,步履蹒跚的往山上走去,偶尔抬头望向王弼,其目光中蕴含着切齿的仇恨。
王弼看着马前的傅让,叹了一口气,令人将其打开镣铐。傅让活动了一下手脚,恨恨的道:“王老贼,怎么?要在这里杀了我吗?”
王德一个鞭子抽下来:“傅让,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父亲拦着,我早就杀了你,你他妈的活腻歪了吧。”说着抬手又要抽鞭子,却被王弼抬手拦住。
傅让斜着眼瞅了一眼王弼:“王老贼,现在假惺惺了啊,杀我父亲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犹豫啊?我父亲征战一生,却死在你这个‘好友’之手!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说到这里,不由得咬牙切齿,要冲上来报仇,却被卫士的长刀逼住,动弹不得。
王弼摇了摇头,下令道:“把他捆起来,所有人都退下。”
“是!”
王弼治军极严,众人闻声捆绑了傅让,然后齐齐退下,连王德也不例外。
王弼下了马,看着怒目而视的傅让,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道:“贤侄,我和你父亲是莫逆之交,岂会无缘无故杀他,你知道吗,他出塞之前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什么?”
“其实不是我要杀你父亲,是先帝要杀他,燕王传达了先帝的意思,要让你父亲战死沙场。”
“所以,在父亲指挥作战时,你故意将阿鲁台放过来,让父亲重伤?然后父亲伤势恢复时,你却杀了他?”
王弼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狂笑起来:“你父亲何等精明,难道不知道是我故意放过来的吗?他为什么还要让我统领大军?你知道他为什么吗?”
“为什么?”傅让的脸色慢慢缓和,甚至有些迷茫。
“在出塞之前,燕王要我杀了你父亲,只要我做到,会把我留在边疆,保我不死。”
“那你就杀了我父亲,保你的命?”
“我没有,”王弼厉声道:“当时,我和你父亲递了话,说皇太孙不懂军事,北疆需要燕王,希望他能向燕王降服,这样燕王也许会保下他,他,却没有接话,只是说他今生不会活着进入长城了。”
“所以,我没有办法,当他重伤时,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想战死。可是当时的情况是我军大败,他作为颖国公,如果被敌人俘获或者杀死,影响太大了。所以大家决定还是带着他。”
“没想到快到开平时,他身体竟然逐渐好了起来,也许他以为自己可以不死吧。”说到这里,王弼竟然吃吃的低笑起来。
“所以,你就杀了父亲,然后以护卫不当之名,杀了父亲所有的护卫,掩人耳目?”
“不错,”王弼抬起头,沉声道:“只是我没想到,还有一个护卫没有死,张岭坡是后来招收的护卫,我不知道,所以清洗时漏掉了他。”
“是啊,张兄弟在大宁找到了我,我那个好兄弟王德密报于你,你派人斩杀了张兄弟,举兵造反。”
“呵呵,”王弼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贤侄啊,你还太年轻啊,我当年也和你一样天真啊。你以为我杀了你父亲,清洗你父亲的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