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校几天来没上课,因为没找出夜校老师来。
程队:“你说梦话呢吧?我教,我教了吗?我一个高小毕业生,刚扫除了文盲,还教别人,我拿什么教别人?”
程队长说:“你别看是高小毕业生,可这几年你跟着高老师历练的,初中生也赶不上你。你又跟着高老师教夜校,对夜校那一套都熟,你教没问题。”
“我跟高老师教,那是比葫芦画瓢,主意是高老师拿,课本是高老师编,我是现学现卖。你让我教,你说我教什么?我会编课本吗?”他又打趣道,“你要让我教大伙荤段子,行,那我教,我会编。”
程队长一想,又忽然说道:“你不会,问问高老师,他会告诉你的。”
“你这不是小孩冒话吧?人家教得好好的,你们把人家下了,这还想让人家暗地里教,人家说卸磨杀驴,你们是杀了驴还想让驴拉磨,好事都让你们占了!”
程队长被韩文义顶得上不来气,想呛他几句,可觉得他说得句句在理,把高志远撤了,他也觉得问心有愧。只得说:“那也不是生产队把他撤的,我还不想撤呢,我给谁说去。”
“那我就不管了。夜校我教不了,你另请高明吧。”说完,扬长而去。
程队长又找黎巧芝、刘月芬等初中毕业生教,可都被回绝了,理由很简单:教不了。程队长一想,他们说得也对,有高志远教这段时间,别人再想教那样,是不可能的。有高志远比着,确实是谁也不敢担这副担子。
一个星期过去了,夜校始终没能上课。程队长着急了,省里刚刚来开了现场会,夜校就停课了,这要传出去,该是什么结果?如果追责任,他负得起吗?万般无奈,只得又恢复原来的办法:还让小学老师兼着教夜校,那就是让张立义白天教小学,晚上教夜校。至于结果如何,也不必在乎,反正全村青壮年已扫除了文盲,夜校只要不散,应个景就行了。
高志远刚一下来,还觉得尴尬、委屈、愤懑……可过了几天,也就渐渐平复了。尤其是有好朋友韩文义形影不离地陪着他,白天一起干活,休息时间一起读书,晚上不上夜校了,他也和他一起读书,读到很晚,才回家睡觉。
高志远又给年旺写了封信邮去了,让他给他寄《资本论》二、三卷来,还让他义已把《红楼梦》读完,他开始读《莫泊桑短篇小说选》,这是他在学校买的。因为,学了《项链》后,他对莫泊桑便佩服得五体投地。记得印象最深的是老师介绍的一件事:说莫泊桑开始学写作时,拜福楼拜为老师,他每写一篇短篇小说都给福楼拜寄去,可福楼拜把他的短篇小说原封不动的又给他寄回,上面没有一个字的点评。他不知道为什么?去老师家问,福楼拜说:“你现在刚开始写作,我不必看。写作得肯吃苦,勤练习,你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写作,十年后,我一定认真看,还会给你提修改意见。”莫泊桑听从老师的建议,苦练了十年,写得小说有一人高了。当他把《羊脂球》寄给福楼拜时,福楼拜对他说:“这篇可以投稿。”莫泊桑将《羊脂球》投了出去,发表后便立刻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从此一举成名。此后,他的短篇小说频繁问世,成为高产作家,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十年磨一剑,谦虚写作的莫泊桑,埋头写作十年,终于成就了人生的辉煌。……
老师讲的这个故事,又清晰的映现在他的脑海,他虽和社员一样天天出工干活,但活并不累,而且有大量的时间可以读书写作,他便给自己订下白天利用休息时间读书,晚上写作,也要学莫泊桑的十年磨一剑,学孙敬、苏秦的头悬梁锥刺骨的精神,刻苦磨练自己,即便是一事无成,也努力了,奋斗了,也就无愧来世上一回!
一天早晨,听到喊出工的声音,他到了井台。人来得还不多,他下意识地向刘月芬家看了看,不知怎么回事,他和刘月芬不在一起干活了,见不到她了,他觉得很想她。他也笑自己没出息,通过这两次的教训:现场会,撤了他的夜校老师;还不是两次,还有乡亲们都一致推荐他当小学教师,而都变成泡影……这一次次的教训,他应该懂得自己的地位了。刘月芬的母亲说得太对了,他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他就应该知难而退,不要再缠着刘月芬了,他也下决心,要和她一刀两断。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见到她,她那俊俏的脸庞细腻的肌肤总是萦绕在他脑海……
他向她家看了一眼,刘月芬从她家出来了,他一阵惊喜:莫非真有心灵感应?刘月芬轻盈地向井台走来。他不敢看她,怕别人看见,会说闲话,可还是禁不住地不时地看她一眼:又看到她那漂亮的白净的脸庞了,他的心不知怎的,一阵狂跳。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她那秋水般的脉脉含情的大眼睛,让他心不觉一阵绞痛:纯洁的姑娘啊,只可惜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她竟径直向他走来,落落大方,毫不羞怯,走到他跟前,从兜里拿出一本书来,递给他,说:“我看完了,还给你。”说完,便走了过去。
高志远拿着书,才如梦初醒:原来她是给他送信的。他不觉暗自好笑:他和刘月芬通过借还书传递书信,韩文义和黎巧芝通过墙窟窿传递书信,真是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上午,休息时间他和韩文义一起读书,没法看信,他猜想着她信中的内容:一定是开导他不教夜校的事。中午收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