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木匠大叔呵呵笑着说道:“你走了一百多里地了,已够累的了,可不用你替我背。我这算啥?你没看到我扛着大板凳去干活的时候呢!你知道我们木匠的大板凳又宽又长,少说也得有三、四十斤,有时出去干活,遇不上车,就得扛上,那才叫重呢!可你大叔也没少扛了,这点木匠家俱,小菜一碟!”他又看了高志远一眼,惋惜地说,“你回来干活,怕你受不了那累啊!你从小就尽读书了,没受过累!”
高志远忙说:“没事,我年青,再说年年暑假回来我都干活,锄地,薅草,割地……我都会。”
“你那也就是三出两顶的,真要天天干,怕你这嫩骨头嫩肉的,受不住啊。”说完,他又感慨地说道,“不是有那么一首歌嘛,说当农民苦,当农民难……”他看着高志远笑笑,“我给你数落数落”说完,他便笑模笑样地吟诵道:
“农民苦,农民难,
面朝黄土背朝天,
辛辛苦苦干一年,
年终算账没挣钱。”
潘木匠大叔熟练地数说着,像是说,又像是唱,说得高志远笑起来:“大叔,真有才,还会编诗呢!”
“不是我编的,是农村传的。不过,这传得确实不错。去年咱们大队四队秋后决算,每家不但没挣钱,还每个劳动日倒找两角钱。”
高志远不解地问:“怎么还倒找钱呢?”
“前年决算估产估高了,钱分多了,就得从去年往回找了。”
高志远说:“还有这笑话!那不挣的劳动日越多,反而越赔吗?”
“就是嘛!不干活的懒汉还得已了。”说完,他又说:“你听大叔接着给你数落:
“农民苦,农民难,
养个儿子妻管炎,
父母二老全不管,
孤苦零丁度残年。
……”
潘木匠大叔停了停,看着高志远道:“你听听,这都是实情吧,你这秀才给评评,是不是这么回事?”
高志远听着潘大叔的数落,忽然想起潘木匠大叔是村里出了名的“活宝”。他身为木匠,走南闯北,经多见广,肚子里文韬武略,歪词邪赋,比比皆是。说出来口口咬词,一套一套的,常常逗得人捧腹大笑。他也高兴地说:“大叔真有两下子,能记这么长的段子。”
潘木匠大叔听他一说,更来了兴致,高兴地:“还有呢,只要你爱听,你大叔有的是。农民不管有苦和难,还有喜和乐呢!你听着:”说着,便又吟诵起来:
“农民喜,农民乐,
春有百花秋有月,
青山绿水空气好,
活似神仙多快活。
农民喜,农民乐,
春夏秋冬紧忙活,
练就一身好身板,
健健康康多快乐!
农民喜,农民乐,
别看衣服鞋帽破,
心中装着天和地,
日子永远都快乐!”
高志远看着潘大叔那快乐自得的神情,听着他那苦乐酸甜的曲子,心中的郁闷倒减轻了不少,心中再也不那么堵得慌了。潘大叔不也是个农民吗?他并没有像他想像中那样痛苦,而是很快乐,即便他唱着“农民苦农民难”时,也是神情自若,乐乐呵呵的。他应该向潘大叔学习,做人就要像他那样,再苦再难也要活个快活!正如有人说的“苦苦恼恼也是一天,快快乐乐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呢”!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敞亮了很多。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他们走过了一条横沟,已到了他们村的地界。看着地里长的庄稼,谷子黄毛拉瘦,高低不齐,谷叶像开水烫了似的,一派半死不活的样儿。小麦只长一尺多高,稀稀拉拉,顶个干瘪的小穗,看着让人心酸。晚黍子还没有筷子高,被晒得像马鬃一样躺在地上。……
高志远不禁感慨地说道:“今年看来又是欠年了!”
潘大叔叹了口气,说道:“天灾,人祸,两下加一攻,还有好!从春到夏就没说痛痛快快地下场透雨,下了几场雨,也就是让蚂蚱解解渴,度个活命!再加上人又不好好莳弄地,都是混工分,出工不出力!你没听说吗?——
薅草瞎胡混,
草苗分不清。
锄地一秃噜,
啥事也不顶;
上山羊拉屎,
收工一窝蜂,
出工不出力,
都是混工分。
这大锅饭,没好!”
高志远问:“那干部不管吗?”
潘木匠大叔轻蔑地说道:“干部管谁去!不是说:
干部干部,
不(部)干不(部)干,
正事不管,
尽闲扯蛋!
高志远真服了,潘大叔怎么有这么多浑段子呢,说到哪哪就来一套,合辙押韵,朗朗上口!他真脱生错了,若是生而逢时,一定是位大诗人!
他们说说笑笑走进村子,他愉快地和潘大叔分了手,走回自己的家中。父亲已收工回来,正准备做晚饭,见他回来,便问道:“你们考完试了?”
他只得向父亲说:“高考还没考呢。”
父亲听了,着急地问:“那你怎么回来了?”
他只得把得病和病后不能用脑子的情况,说给了父亲。
父亲听了,一下子愣住了,他也被这突如其来消息惊住了。
高志远看父亲着急,便忙宽慰说:“爸爸,你不用着急,我回来和你一起干活,你也省得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