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深处的巨茧所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在某一次收缩之时,一只漆黑的大手猛地穿破了那层云雾一般的遮蔽,在虚空之中停滞了片刻之后,反手在那些已经震荡溃散的云雾之上撕扯了起来。
云雾如枯叶一般片片散去,露出了其中以一种仰天咆哮的姿态昂然站立的高大身影,黑色的雾气如同长袍一般将那鬼物的身形衬得无比高贵,头上甚至还有仿佛冠冕一般的饰物,在面孔的位置五官几乎模糊成了一片,更是时不时地变化着,只有瞳孔之处两点幽幽的光芒,在黑暗之中灼灼生辉。
“出来了……”那鬼物在镜中世界发出了雷鸣一般轰隆隆的声音,满满的狂喜,甚至还带了些疲惫。
“这是……过去多久了?”在欣喜之后,鬼物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些断层,这些不知真假的细节的缺失让鬼物越发茫然了起来,“我……是谁来着?”
一团战火硝烟的气息在李天师的控制之下,同样进入了这镜中世界,那鬼物感受到了这一丝让他颇为怀念的气息,眸中的火光猛地就亮了起来。
“杀!”一股强烈的冲动让这鬼物周身围绕的黑色雾气都沸腾了起来,整个儿都仿佛一团跳跃着的黑色火焰,追逐着那丝气息便冲了过去。
李天师捧着那面铜镜,感受到镜中突然反馈而出的强大力量,整个人都猛地震颤了一下,全身的骨节在这股震颤之下仿佛被硬生生地扯开继而复位,撞击中给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带来了无数蛛网一般的裂纹,于是李天师只觉得胸腔中一团热血难以抑住,口一张,直接就喷在了手中的镜面之上。
“杀……”镜面之上突然就出现了一张人脸,头角峥嵘,配着血盆大口,正被李天师的这口热血浇了个正着。
李天师的血液似乎如同那些中了暗算的力士一般,也开始燃烧了起来,只不过却是黑色的火焰。
这团火焰从镜面上升腾而起,直接就将李天师给包裹了进去,李天师甚至来不及惨叫,已遭重创的肉身便已干枯,崩散,化作了一滩逸散的黑灰,只留下了一抹浅淡的虚影,却正是李天师的魂魄。
李天师从未想过反噬会来得这么快这么难以抵抗,以至于火焰后残留下来的那一抹魂魄竟是定定地停留在原地,仍然一脸狂热之色地,盯着前方那面铜镜,甚至还维持住了那一个双手托住铜镜的姿态。
那张狰狞的面孔渐渐从铜镜之上浮起,血盆大口张开,似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铜镜上方的虚影重新化为了无定型的黑雾,钻进了那面孔的血盆大口之中,一些正在逃窜的残缺不全的鬼卒,那些附身着的恶灵,甚至还有战场之上新增的不知该往何处归去的亡灵,都在这鬼王似乎根本不会中断的一吸之间,不受控制地往那高台之上汇聚而去,并且毫无反抗地,落入了那张血盆大口之中。
一排排的人在战场之上倒下,那些正在与其拼死拼活的凡人士卒突然失了对手,眸中都流露出了一丝迷惘之色,左右回顾着,甚至还带着一丝殷切的希望,想要听到有人能够告诉自己:“这一场大战,已经胜利了。”
可惜片刻之后,他们便已发现,这不过只是一个美好且虚无的愿望。
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明明已近正午的阳光,看起来苍白得竟是吹口气便会散去的淡薄,一股股阴风开始贴着地面呼啸,每一个活人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冰凉刺骨。
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从那高台之上升了起来,最后一抹淡薄的日头直接躲到了云后,虽不至于就此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铜山关内外,已然是一片仿佛太阳落山之后的昏暗。
这片寒意的降临似乎终于让李天师的魂魄从狂热之中清醒了过来,他也就此发现了自己的肉身已然化为飞灰的现实,虽为鬼身,却也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直到想要抛下那面铜镜,才发现自己已然被不知名的力量牢牢禁锢在了这高台之上。
如果这股力量无法散去的话,李天师十有八九,便会成为所谓的地缚灵。
李天师的鬼身因为惊恐而发出的吱哇乱叫,凡人听不见,却不妨碍那鬼王觉得聒噪,于是李天师只听得那鬼王的一声轻哼,便发现自己就算身为鬼物,也只能做一个雕像一般的鬼物了。
“识趣一点。”那鬼王的声音对李天师来说仿佛天音,“你只要继续护好这面铜镜,我自会给你好处。”
“永生不死的好处。”鬼王顿了顿,继续说道,区区七个字,以及一团从天而降的魂力,成功地让李天师的魂魄再一次露出了狂热的姿态。
而那鬼王已经一步跨出,仿佛有那么一条无形的台阶从那高台之上延伸而出一般,这鬼王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比所有人都要高上一截的地方。
鬼王的视线,刚好就压在了清瑶的头顶。
清瑶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没有想到对面紫霞山那些人,居然能够丧心病狂到此等地步,竟直接放出了一个鬼王来。
孙夕容与元媛的脸上都是有些惊恐的神色,而孙夕容更是有些无措地向下方已经和左右手罢手了,同样抬头关注那鬼王的厉霄看去,心里却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如木宛一般,同样追到自己的情人身边,不管生死,都在一起。
“这真的是不可挽回之局。”清瑶的心头暗叹,紫霞山如此不计颜面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将这片陆地之上,所有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