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是件技术活,一来气势不能输,二来手段不能输。就好比现在,无论墙外的是什么人,这先声夺人四字无疑是做的相当漂亮。
这一句清澈至极的话,语气也平淡至极,丝毫没有半点疑问的语气,但老者却感汗毛倒立,心中警钟大作。
但魏远书没觉得外边那人是自己帮手,反倒有些担心刚刚送出去的那两个孩童,心中不免有些气愤:这什么人家,宅子这么大,留两个孩子不留个佣人?
不过这也不是他要担心的问题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方才能用的手段全数招呼在了这老不死的身上,无奈这种借助外物的功夫,弥补的差距实在有限,老者行走江湖作恶多年,至今还活着,就靠着小心谨慎,自己这暗器手段还真不入流,不过悔则悔矣,不能输了面子,魏远书笑着道:“王老鬼,你别怕,我又不是龙虎山的牛鼻子,动辄撒豆成兵,招来帮手。”
老者并不言语,只是望着那堵墙,目光锐利。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被身首异处,魏远书就不免有些悲伤,他并不寄希望于墙后的人,这个声音虽然清澈,但他不熟悉,巡捕司众捕头里,没有这号人。
但老者就不一样了,他和巡捕司打得交道不少,但屈指一算,最熟的是魏西云,这位前代神捕仗剑追杀他数千里,其次就是时若闻,没法子,把柄在人家手里了。
可余下的那些个,老者就有些糊涂了。巡捕司网罗不少走狗鹰犬,其中不乏武艺卓绝之辈,若是一个不凑巧阴沟里翻了船,可没人给自己报仇。想到此处,老者缓缓站定,念珠如有灵性般缠在手腕上,笑问道:“墙外是哪位?装神弄鬼,鹦鹉学舌。”
墙外却又没了声音。
老者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自认没有老到那个地步,况且魏远书那副凄惨样子,若是有功夫装神弄鬼吓唬自己,不如早早脱身逃之夭夭。
庭院里突然变得安静,方才撞碎的假山大概是被不幸毁了根基,几块假石滚落,发出哐当声响,尤为刺耳。老者深知长安不是金陵,巡捕司或许转眼即到,深吸一口气,一粒念珠窜入手心,屈指弹出,却不是朝着魏远书,而是向那堵墙而去。
念珠不过寸余,在魏远书眼前一闪而过,随后那堵墙上多了一个洞。
而墙外依旧没有声音。
但墙无力承受念珠上附着的内力,于是轰隆一声,魏远书身旁多了一个半人高的洞,细微的尘埃在洒进来的阳光下飞舞时,魏远书忽然想到父亲的剑气留存,当时自己敷衍了事,如今细想之下才发现那一式剑术的高明,离体内气仍能自成周天,这是何等手段,比起这老者动辄念珠破墙,看似威力无二,实则相去甚远。
这老者凝神望向墙外,朗声道:“阁下若是再不现身,这巡捕司捕快可就没命了。”
但墙外无人回应,这显的老者很白痴,魏远书调动剩余最后一点内力,贴着墙侧耳细听,发觉那两个细微呼吸声已然消失,心下大定,依着墙笑道:“老鬼,人家随便讲句话都吓死你,我都替你害臊。”
老者也不恼怒,只当他人之将死,说什么都不为过。
“你这张嘴和魏西云倒像的很。”
魏远书没好气道:“谢谢啊,孙子。”
老者的杀意又弥漫在庭院中,既然墙外无人应答,那边先绝后患,再论其他,自己已经在这臭小子身上耽搁太久。
而魏远书竭力站起来,无奈道:“真是老乌龟,磨磨蹭蹭,忒窝囊。”
随后劲气应声而至,魏远书睁着眼,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好想一想自己变成恶鬼以后怎么给老头子托梦,再喝不到楚大夫的酒真是悲惨,而且答应冬霜要教她掌法看来没希望了,最可惜是应该早早给老时相个媳妇来着,最惨就是大业将成中道崩殂。
他想到宋意初的那只纸鸢,不知为何,一时湿了眼眶。
劲气已然触及魏远书眉心,下一瞬这颗大好头颅就会变成一个碎裂开来的西瓜。
老者想到那场景就不免激动,果然是老而不死是为妖,越老越变态。可惜老天都看不下去这只老妖怪,所以这场必死之局中,忽的多了一个入局者。
夏季的西瓜熟透了,老练的瓜农会拍一拍,这叫听响,也许是天数使然,老者听响的时候瓜地里多了一只捣乱的猹,只好收手后撤。
而魏远书看到一只熟悉枪头贴着额头直直扎入自己身前的泥土时,心情之美妙简直胜过吃一口的冰瓜,如果非要用什么比,大概是瓜瓤中间那一口。
眼看就要见证世上有无鬼神的年轻捕快,终于瘫倒在墙边,饶是如此,他还是用尽所有力气大喊道:“白清江,你后半辈子的酒我包了!”
那个蹲在墙头,肩上扛一杆枪身的黑衣捕快笑着道:“这话我记住了。”随即一跃而下,站在魏远书身前,俯身拾起那枚枪头,一脸认真道:“你是王植?”
被一语道破身份的老者并不答话,只是向后退几步,环视四周,神色警惕。
白清江人如其名,即白又清还犟,王植不答话,他便又问一次:“你是王植?”
王植眉头一皱,看上去有些犹豫,半晌,才十分肯定道:“在下姓汪名远山。”
魏远书大呼无耻,“王老狗你是真不要脸。”
白清江自然不会选择信他,他看一眼模样凄惨至极的魏远书,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怒气,重重地把枪头嵌入枪身,“打伤巡捕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