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闻哭笑不得,拂去上边的面粉,收入怀中,继续道:“第二件事,则是宫城巡防一事。”
穆关陵听到还有第二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满是失望,“唉,若闻啊,想不到你也和黄真一样了,完了完了,这巡捕司待不下去了。”
时若闻道:“黄捕头恪守规矩礼法,做事严谨认真,是巡捕司楷模,穆大人你也莫要转移话题。第二件,巡防一事,韩重阳韩公公提醒我,可向穆大人或魏大人请教请教,毕竟宫内巡防非同小可,不可有丝毫差池。”
谈及紫禁城,穆关陵也没有提起些认真心思,懒洋洋地回道:“你有这份心倒也不错,那正好,你去找老魏,一齐问清了便是,这个不用我的批准,去吧去吧。”
时若闻装作没听到穆关陵的不耐烦,继续问道:“那江渡闯城一事,分几类几等?”
穆关陵答道:“反正没出人命,随便吧。再者你也是神捕了,有些事不用问我,让他滚蛋也行,省的吴同风那小子天天喊累。”
话讲到此处,便是等同“逐客”了,时若闻无奈地向他行礼,最后问道:“那江渡说他知晓些关于长安与巡捕司的事情,这?”
穆关陵倒是一脸不屑,“他知道个屁,自家基业都守不好,管别人家事的时候这么上心。最近忙得很,等过了万寿节再说吧。”说罢,胡子一吹,眼睛一瞪,没好气道:“怎么,留着帮我和面啊,去去去,老头子忙着呢。”
“好好好,”时若闻哭笑不得,连声道:“走了走了,您接着忙。”说罢,也不必行礼了,转身便去往碧落楼做正事。
穆关陵摸着缺了一截的案板一角,抱怨道:“越老越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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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楼,
碧落楼,取自“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乃太祖赐名,只是碧落楼的管事总觉得这名字晦气:“两处茫茫皆不见”可不是碧落楼的作风。
以根基论,碧落楼沿袭前朝“听风涧”,又继承太祖征战时的数支隐秘斥候,其暗中的种种布置与暗桩,草灰蛇线,伏脉千里。纵使时若闻远在西域时,也时常有碧落楼的谍子送来中原种种讯息,他至今不明白:西域与中原相距何止千里,碧落楼如何能将东海的消息隔日便送达西域乌垒城。此等手段,实在令人心悸。
若说江湖对巡捕司有十分的畏惧与敬意,那至少有一半是源自碧落楼,不只是这类阴暗地方天生便使人毛骨悚然,更是因为碧落楼近乎虔诚的专心:查就要查到秋毫毕现,少一分一丝一毫都不能算查明白。曾有位行踪不定的大盗,本名何褚,旁人却叫他何无影,只因这人行踪诡异,旁人连他影子都见不着,但这样一个人,却因牵连一件大案,被碧落楼当年的主事李阅川盯上,数月后,这位何无影便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儿子:他自己尚且不知道的一桩早年fēng_liú债。
从此李阅川便被人称作“如影随形”,风头一时无二。
只是那也是魏西云那一代的传奇故事了,李阅川自数年前便从碧落楼消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徒弟郑补,替他掌管碧落楼。
碧落楼矗立在一片稀松竹林中——巡捕司的水土是养不活这种翠竹的,这只纯粹是郑补的个人喜好。时若闻走过碧落楼外那块刻有“捕风”二字的石碑,一路以巡捕司的暗语密号避开种种陷阱,终于踏进那片竹林。
竹林中,郑补正悠闲地在一节竹筒上刻字。这个年纪与出身皆是隐秘的年轻人,是李阅川唯一的徒弟,在继承了碧落楼主事特有的深灰色织蟒长袍后,他便成为帝国最黑暗一角的掌控者。于是,郑补纵使外貌算不得出彩,亦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抹晦暗气质,如深渊如归墟。
见着时若闻的身影,郑补笑着指了指身前竹椅,语气温和:“神捕大人,许久不见了,请坐。”
这椅子是郑补亲手制的,只是有些摇摇晃晃,时若闻一坐下,便觉得这竹椅不稳。
郑补笑着道:“这椅子不会倒,神捕大人无须担心。”说罢,放松坐稳,示范给他看,果然,他身下的竹椅虽也是摇摇晃晃,却始终不倒。
时若闻道:“这手艺倒有些像捕醉仙,郑主事倒是一双巧手。”
郑补笑着点点头,也没什么寒暄客套的心思,问道:“时大人可是为江渡而来?”
“碧落楼的消息倒是快,”时若闻回道,“正是为了那江渡而来。”说罢,拿出那刻着“穆”字的不伦不类的令牌,递给郑补。
郑补随手接过,也不细看,单就这拿案板当令箭的事情,就只有穆关陵做得出来,他笑着道:“穆大人还是不正经。不过时大人,你已经是神捕,也无须这些繁琐手续了,以后可直接讲的。”
时若闻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我这神捕稀里糊涂,以后再说吧。”
郑补放下手中竹筒,说道:“时大人此言差矣,自巡捕司初建便有规矩,神捕之位同二品大员,除却谋逆大案外,都可行一言堂的,况且时大人不关心这些,也不知道宫里早有这风声传出的,算不得稀里糊涂,名正言顺才对。”
时若闻好奇道:“宫里什么风声?”
郑补笑而不语。
时若闻一愣,随即了然:只怕碧落楼的耳目真通天了。郑补不再闲谈,而是提起正事:“那江渡进城的架势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