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天黑,看不太出来。
“心疼我吗?”他突然调笑一句。
我怔住。
“还是被我感动了?”他又说,那种咬着牙还要笑,死到临头也要笑的样子,深深刺痛我的眼睛,还有我的心。
“我舍了自己的性命护驾,太子殿下要怎么谢我?”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恢复了平时气我的德行。
“护驾,不是你身为臣子应该做的事吗?我是君,你是臣。现在,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死掉而已!”我撂了狠话,但心情是剪不断、理还乱,像塞了一百团乱麻,“你不许死!至少在我……在本宫面前不许死!”
“好。”他认真的想了想,点头。就像,一个郑重的承诺。
他的情绪变化太快,一会儿吊儿郎当,一会儿认真诚恳,搞得我更加混乱,只恨声道,“你若骗本宫……我……我……”
“纷纷。”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低沉而浓厚,像暗夜中黑色的丝绸,看不到,却无比光滑柔软,带着点不经意的诱惑,就像给人催眠似的,轻声轻语,却一直钻到我灵魂最深处,“纷纷。”他又叫了一声,要滴出水样的温柔。又好像,他那样叫着我的名字,身体的疼痛就会好点。
“干吗?”我摆出很蛮横的样子,“流那么多血,还那么多废话!”
今晚的气氛怪异,他也有些不同,虽然我说不出什么,却本能的觉得危险,而凶巴巴的反应,是我的保护色。
“都这样了,闭嘴保存体力吧!”我忘记了,平时他叫我的名字,我都会大发雷霆的。
“纷纷。”他笑着。眼睛里的星光似搅碎了,却仍然晶莹夺目,如一池月光下的春水,“从小到大。你要求我的,我从来都尽力做到,不曾骗过你。所以,将来我就算要死了,也会避开的,不会让你看到。纷纷,我可能让你生气,却永远也不会让你难过。”
“我才不为你难过哩,我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我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其实想想。我从小就冷待他,把他当成假想敌,因为我们的地位对立,站队也不同,生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可以随意出入王宫。可我从来不是友善的,我身边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也时时提防。他的父王和我的父皇表面上亲亲热热,但桌面底下拳打脚踢。可他,似乎从没有针对过我,除了经常气得我暴跳之外。又似乎,他真的没有骗过我,我要求的。他也没推托过。
只是他怎么能?怎么能把这样一句如此温柔的话,说得这么凄凉!就像把我的心,直接丢到了盐里腌着,那种隐约的疼,似乎是存在的,可摸不到、看不到。却又如何治疗?
蓦然,一阵夜风吹来,像井水般冰凉。
我猛然清醒过来,发觉我今天的心理状况很不正常。认真追溯起来,自从国子监弄什么大比开始。我就开始不对劲儿。我像是喝醉了酒,一直处于不安定而且飘飘忽忽的状态。这是因为什么?是齐国太子的挑衅,还是顾荒城的任教?是学业压力大了,还是公羊潇洒这些日子对我有些不同?他好像更关注我,更喜欢惹恼我,他似乎看透了什么,总是悄悄靠近我……令我永远措手不及。
不行!不行!我不能因为救命之恩就跟他和好,更不能对他心软。我们之间的基本矛盾解决不了,彼此之间若有了感情,哪怕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将来面对决战也会失了先机,不能干净利落。
不行!我必须站对位置,不能动摇!不管我愿不愿意,我是大燕的太子,我的决定关乎父皇、母后,甚至关乎国运和国家的安定。
当时,我父皇坚定的认为,早晚会生下儿子,所以一时糊涂,做下这个天仙局。他打算先把我这个假太子当个幌子,之后再死遁,让位我的弟弟为太子。再之后,就再设一个局,微服私访什么的,结果遇到个民间女,长得极像薨逝的太子,皇上皇后见之心喜,又心疼前太子早逝,于是封为公主,百般宠爱。这样,我就可以换个身份承欢膝下。反正只要有皇上喜欢,乞丐也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父皇觉得亏欠了我,他内疚,所以加倍疼我,其结果就是令我更舍不得他失败。
可天命不由他,我成了他惟一的“儿子”。而当初撒下这弥天大谎容易,后果却是难以承受的。不止是退位那么简单,说不定会被逼死在太庙前。朝堂下各方势力也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再整出阴谋论来,大燕就会动荡,相邻的野心国家更会蠢蠢欲动。
所以,在这个天大的谎言支撑下,我早已经彻底失去自由。但我不怨,因为那是我父皇母后做下的事,他们疼我爱我十七年,这父爱母恩,我不能抛弃。
“你听过狮子和兔子的故事吗?”我心硬下来,冷静地问公羊潇洒。
他拼命保护了我,如今失血又多,精力有些不济,但听到我的话,还是模模糊糊地笑了一声道,“没有。很好听吗?”
“一只狮子和一只兔子在山洪爆发的时候,一起被困在了枯木上。”我不管不顾的讲,仿佛这样会让我的心肠更硬一些。说白了,我是在告诫自己,并不是让他听明白!
“面临着生死关头,狮子没有吃掉兔子,因为它需要兔子帮它保持枯木的平衡。为此,在兔子差点掉到水里时,还拉了一把。兔子又惊又喜,对方是百兽之王诶,居然可以与它同舟共济。兔子觉得,人们都误会了狮子,它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