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苒和这老婆婆聊了几句,“阿婆您在银丝镇上这么多年,那镇上的事您都清楚了?”
“那是!”老婆婆笑出了一脸褶子,“不是婆婆吹牛,这镇上的事婆婆门儿清,连谁家养了几只小猪仔婆婆都知道!”
蔺苒点点头,指着老街问:“那阿婆,罗家的事您也知道吗?”
老婆婆打量了她几眼,“小姑娘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蔺苒笑着说:“我从小就爱听故事,第一次来银丝镇,对什么都好奇,阿婆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下午的小镇是一派慵懒随和的安静,街上来往的人并不多,老婆婆摊子上的红豆糕散发的甜甜的香味。
老婆婆笑了笑,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们这镇子地方小,又偏僻,与外界往来不多,很早以前就一直是靠种田为生,罗家是镇上的大户,最开始是靠经商发家,后来就成了镇子里的地主,镇子上大半的田地都是他们家的。”
老婆婆说的话似乎没什么参考价值,蔺苒也不急,就当陪着老人家聊聊天,在一旁认认真真的听。
“我们这镇子在南方,以前经常会有洪涝发生,严重的时候,一年辛辛苦苦的收成没了,家里没有米粮,老老少少只能饿肚子等死,但是罗家人心肠都好,他们乐善好施,一旦地里收成不好,他们就免掉租子,还在镇上布粥,而且这个传统一代代延续了下去,镇上的人都知道,罗家都是大善人。”
哪怕老婆婆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但大概从小就耳濡目染,听长辈说道,所以提起罗家,她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尊崇敬佩。
“再后来,到了我阿爹那一辈,罗家在方山上修了座山神庙,年年祭拜山神,供奉祭品,在那之后,镇子上风调雨顺,很少再会有洪涝灾害发生了,大家的生活也富足了起来,所有人都说罗家的好。”
听到这里,蔺苒感觉似乎抓住了重点,“山神?银丝镇上也信山神吗?”
据她所知,南方这一带当地民众大多信奉的是土地,但是往西部去,那儿大山遍布,信山神的就比较多了,当然凡事也有例外,蔺苒免不了深入问几句。
老婆婆摇摇头,“现在当然是不信了,当年破四旧,家里的牌位都给烧了,山上的山神庙也被砸了,什么都没留下,而且现在的年轻一代,哪还相信有什么山神呐。”
“那再以前呢,山神是银丝镇的传统?”
老婆婆想了想,再次摇头,“听我阿爹说,最早的时候镇上是没有什么山神的,都是罗家建了山神庙之后,眼看着祭拜山神确实能够保风调雨顺,大家这才开始信的,甚至那时候还有山神祭,到了那天,罗家会准备好三牲祭礼带着村民专门去山神庙祭拜,我小时候也去过的。”
蔺苒沉吟片刻,“阿婆可还记得,山神庙里供奉的山神像是什么样的?”
老婆婆笑着摇头,“没有山神像的。”
“没有?”
“对,没有。”老婆婆说:“山神庙里只有一张供桌,没有供奉的神像,我以前也问过我爹,山神究竟是长什么样的,我爹就说,山神是神,哪能让人看见,我们只要知道,山神在保佑我们就行了。”
老婆婆不由笑了声,“其实我也知道,那就是我阿爹哄小孩子的,但那时候年纪小,我阿爹说什么,我都信了。”
蔺苒也跟着笑。
其实在很多地方,供奉的山神河神都不是真正的神,而是某些山精鬼怪,它们因为贪恋香火祭品,就进入神像里,接受人类的供奉,而与之相对的,它们也会满足人类的愿望,所以算得上是妖神之流。
蔺苒原本以为老婆婆说的银丝镇的山神应该就是这类妖神,但她却说,山神庙里没有神像。
山精鬼怪要吸食香火供奉,首先得要有一个寄体,这个寄体通常便是神像,可银丝镇的山神没有寄体,这要怎么解释?
蔺苒又问了些关于山神的事,比如镇上的人是怎么祭祀的,祭品都有哪些,乃至于祭祀过后怎么处理祭品的。
“给山神祭祀的都是好东西,猪牛羊鸡鸭包括糕点水果什么都有,摆满了一张供桌,摆不下的都堆在了一旁……年代有些久远了,具体我还真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在山神祭过后,罗家就会关上山神庙的大门,让山神好好享受祭祀。”
说到这,老婆婆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我小的时候常和镇上的孩子一起去山上玩,小孩子天真无知,百无禁忌,有一次还在山神祭后约好了几个小孩一起去偷祭品。”
“祭祀的牲畜都是活的,那次我们几个翻了窗溜进山神庙,庙里乱七八糟的,满地的血,水果糕点撒了满地,那些鸡鸭猪羊都没了,我们几个吓坏了,全都哭着跑了回去,我跟我阿爹说了这事,阿爹还把我打了一顿,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对山神不敬。”
童年的事,老婆婆记得不多,但这件事却印象深刻,毕竟对一个小孩子来讲,看到那么多血还是头一次,更别说回去还被打了一顿。
蔺苒抿紧唇,觉得这个山神恐怕不是什么山魈鬼,它吃肉,且只吃生肉,那一地的凌乱和鲜血大概是它进食时闹出的动静。
这件事对于银丝镇上的人,都只当是供奉山神,但罗家人肯定是知道内幕的,可现在罗家人都找不到了。
蔺苒又有些后悔刚刚没多问问王氏这些事,转而一想,这种事哪怕王氏是罗家媳妇,恐怕也是不大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