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头,谢怀简端坐于主座,腰杆挺得笔直,眉眼夹杂一丝倦容,察觉到状态不对,他很快敛下眼帘,饮了一口手中的茶,再抬眼之时,已是恢复常态。
雀舌般的卷曲叶儿在茶水中轻轻摇晃,引得水波微动。那茶叶绿中泛黄,银豪显露,很是古朴。
这种茶叶,在姜国叫做‘幸有冷香’。
达官贵人,宫廷贵族最爱喝‘云雾’,这‘幸有冷香’是碰都不会去碰的。
谢怀简却偏爱这种茶。香如兰桂,味如甘霖,如何能不爱?
岁鸢闷头站着,常喜跪在不远处。
她感觉他们俩就跟被教导主任逮到的学生一样,心中万分惶恐不安。
但教导主任就是不说话,只一个人干自己的事,时不时还温柔的看你一眼,瘆的慌。
噼里啪啦的干柴声成为此刻唯一的声音。谢怀简拿银钗挑了一下炉中干柴,又开始点火煮水。
茶叶入罐,待水烧开,即冲水罐中,盖沫。
第一冲杯洗茶,第二次才真正的泡茶。四个茶杯接连到一块,围绕成一个圆。
茶壶巡回的在四个茶杯之间穿梭,待茶满,谢怀简放下茶壶。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的赏心悦目的。
这是谢怀简冲泡的第四壶茶了。每次就冲四杯,也不讲话,待冲好了,岁鸢分两杯,常喜分两杯,他自己还是抿最开始的那杯。
香茗虽好,喝多了也让人上火。
要是再加上这两杯,岁鸢就喝了八大杯浓茶了。而且谢怀简还永无止境的冲茶,后头不知道还有多少杯呢,确实让人恼火。
她硬着头皮提醒道:“怀简,你再冲茶就要先放我们走一趟茅厕了。”
常喜惊恐的看岁鸢一眼。他也尿急,但他忍着呀。谢怀简这摆明了心里有事,挑这个时候去犯他,岂不是自寻死路嘛。
谢怀简手上的动作一顿,神情有些愣滞。
岁鸢不怕死的继续说道:“知道你喜欢幸有冷香,那么喜欢你自己喝就好了,我觉着我舌头都麻了,品不出这茶的滋味,再喝也只是牛嚼牡丹。”
谢怀简笑了一下,“你把你自己比作牛?”
岁鸢:“重点不在这里啊喂!”
谢怀简轻叹,“罢了,却是我走了邪,不该如此踯躅的。”
他起身,缓缓走到常喜身前。素衣华服随着他的行动微微扬起,烛火将他映照的暧昧非常,平白勾勒出一股子雍容华贵的气息。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岁鸢还是忍不住脱了缰的思绪。
此生若幸得谢怀简,宛若幸有冷香,香如兰桂,味如甘霖,一颦一笑都能浇得她心中树苗拔根而起,软和了整个心窝窝。
她猜到了,却也更加好奇。
谢怀简可没那么无聊。平白让他们俩喝上几大杯浓茶,又让他们原地或站或跪,好几个时辰。这种事情想来他也不屑去做。
冲水煮茶,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他在犹豫,他不敢面对。涉及到娟才人,他在退缩。
正是因为谢怀简平日里的骄矜,这份退缩才显的如此违和。
岁鸢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她知道,每本书的主角多多少少都有个悲惨童年。
要不就是遗憾,要不就是阴影,谢怀简定是同样。
根本用不着猜,出身皇家,谢怀简的童年必定非常悲惨,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个悲惨法罢了。
“说吧,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如此方可抵消你知情不报的过错。”
谢怀简轻声呢喃,笑容中带了点苦涩。
【系统,谢怀简这又是在撩我吗?】
【并非。】
【那他这是真情流露?】
【是,也不是。】
……又来了。岁鸢都没脾气了,这系统要来毫无作用。
一到关键时刻就满嘴跑火车,专挑模棱两可的讲。之前她问谢兰心有没有疯的时候,它也是这么讲。
令人惊讶的是,常喜并未走来就直入主题。而是迂回了一番。他先是问道:“殿下可知赣楼?”
谢怀简神色平静,没有回答。
常喜问这个问题,倒也不是指望着这位爷能回答,他只是讲赣楼做一个引子,引导出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罢了。
因此他继续说道:“赣楼在民间传闻颇广,‘神仙手’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那些庸人如此,可咱宫里头的人可门清着呢。”
“清楚什么?”岁鸢好奇问道。
系统颁发的任务就和赣楼有关,她正操心如何拐带谢怀简去赣楼呢,没想到常喜如此贴心,瞌睡了立马送来枕头。
“清楚赣楼的真正职能。”常喜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的样子。
岁鸢配合道:“是什么?”
“用毒。”常喜眯起眼睛。
“毒?!”岁鸢下意识瞥向谢怀简。却见谢怀简仍然是一脸平静,似乎并未有什么惊讶。
岁鸢神色一凛,立即凝神沉气,暗骂自己不要搞得跟个山野村姑一样,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
绝对、绝对不能在谢怀简面前丢脸。她可是要泡谢怀简的女人,怎可如此大意。
常喜:“赣楼救人的功力强,但其用毒之术却更为精要。民间传出个‘神仙手’,也只不过是赣楼之中,一味毒.药的名称罢了。”
岁鸢:“毒.药怎可称作‘神仙手’?”
常喜:“有何不可?这味毒.药作用特殊罢了。关键点不是这个,是赣楼的另一味毒.药,名唤相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