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杨忠刚要开口,却被丁晓武打断道:"杨大哥,咱俩这番生死与共,休戚相关,早已祸福相依。今后休要以大人相称,我尊称您一声大哥,您若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兄弟吧。"
杨忠转过头,与丁晓武四目相对,在交织互动的眸光中,两只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好,贤弟生性豁达,光明磊落,是我杨某这辈子难得遇到的干练之才。同甘苦共患难者即为兄弟,承蒙你看得起我杨某,咱二人今日就在此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当下二人走出帐外,在地上撮土为香,向苍天叩了八拜,口称"大哥,贤弟。"相视而笑。
在爽朗的笑声中,丁晓武偷眼扫视周围,四下里却不见了那个婀娜靓丽的身影。
奸细既然已经被揪出,队伍里旋即太平了不少。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在闲适平安中度过。到第三日傍晚,使团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微山湖岸边。
缪贤和刘漪被人看押着还不消停,一个劲地诅咒谩骂,并威胁说将来胡尚书和蒋大将军绝不会放过队伍中每一个人,那有恃无恐的嘴脸让人厌恶不已,因此后来除了吃饭时间,不管到哪儿都给二人嘴里各堵上一块破抹布。
相比来讲,慕容垂却安静地像尊泥胎。他时而闭目养神,时而怔忡发呆,谁也不了解他的心理活动,但发觉其并无反抗逃跑的意向,众人也就不再过多关注。
日已西沉,夕阳的余晖将一抹灿灿金色洒在如镜面一般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不远处,丁晓武和一群赤膊大汉正兴奋地喊着嘹亮的号子,把一张满载收获的渔网使劲拖向岸边。那个商队老头领没有说错,此刻正当渔汛时节,而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水质污染,也没有南水北调,所以鱼儿多的就像后世旅游景点的人潮,几乎是鱼山鱼海,只要跳到湖里双手一拢,就可以抓一大把。但是那个老头领坚持原先的计算量,严格规定只能打一网,足够撑持后面的旅程即可,多余的绝对不许再捞。令行禁止之下,让丁晓武感叹古人那知足戒贪的良好人生观。
远处,一个窈窕艳影亭亭玉立在湖岸边,目不转睛地朝捕鱼者们张望着。当看到丁晓武已经上岸,并一步步朝自己这边走近时,她的脸色猝然间变得绯红,连忙转过身去,匆匆离开。
自从那场风波平息后,丁晓武和杨忠彻底澄清了误会,成为至交好友。但他和石梦瑶之间却似乎产生了某种隔阂,每当他远远看到那位美丽端庄的羯族少女时,都会下意识地偏转过脸,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尴尬的表情。而对面的石梦瑶也看得一清二楚,她冰雪聪明,立即猜出丁晓武心里所产生的微妙变化。对于别人不情愿的举动,她也不想勉强,因此这些时日便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以免相见难堪。
石梦瑶正心事重重地走着,冷不防跟前面一个身板阔实的壮汉撞了个满怀,浑身顿时生疼起来,仿佛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厚墙。她愕然抬头,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壮汉,而是看押自己的军婆-周茗烟。
"烟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石梦瑶眼眸慌乱,六神无主地向对方道歉。
"丫头,方大人的确是个好男人。"周茗烟这次没有抽出随身带的长鞭,而是轻叹一声,说道:"如果你是一个汉女,倒也跟他是珠联璧合,可惜究竟是福薄命贱……"
周茗烟的话语猛然把石梦瑶惊醒,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份与丁晓武完全格格不入。作为一个国破家亡的羯女,而且是马上就要卖到晋朝教坊司当官妓的卑微女子,怎能和一位春风得意、有大好前途的年轻军官长相厮守呢?自己的身份只会给所爱的人带来灾祸,而不会成为他远大前程的助力。想到这儿,她立时花容失色,心中泛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忧伤,深深镌刻在了紧锁的娥眉上。
周茗烟发出一声哀叹后,缓步朝前离去,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道:"方大人今晚要露宿在湖岸边,帮助大伙彻夜烧烤熏鱼,你……可以去帮帮他的忙。"
见对方愁眉不语,周茗烟补充道:"丫头,人这辈子不一定非要得到些什么,有些东西只需要留下美好念想即可。对于最后的时光,一旦错过,那就永远也别想追回来。"
夜幕降临,星光满天。众人赶了一天的路,又忙活着张网捕鱼,都很疲乏,早早地睡了。只有丁晓武和刘牢之二人,仍在忙里忙外,用小刀把一条条肥美的大鲤鱼剖开,放在烤架上熏熟,这是两人的看家老本行,因此干起来驾轻就熟,忙得不亦乐乎。
"牢之,你先回去睡吧。"丁晓武对紫脸少年说道,"我明天可以在马背上打个盹,所以熬点夜没关系,你是靠自己两条腿赶路的,睡不好觉哪有力气?赶紧休息去吧。"
"没事。雷兄你不必管我。"刘牢之大咧咧地说道,"以前在山里打猎,有时在树上一蹲就是一宿,根本不睡觉,第二天仍是生龙活虎。走那点小步,真的没什么困难。"
但是丁晓武陡然间表情严峻起来,侧耳沉思,似乎并没有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刘牢之也注意到了,在这万籁俱寂的浓浓夜幕中竟然飘来了一股淡淡的琴音,音色温雅而清脆,袅袅悦耳,扣人心脾。
蓦地,就见丁晓武放下手中活计,霍地一下站起身来,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向不远处的一座低矮的帐篷边走去。
刘牢之不明就里,也连忙跟了上去,却发现不远处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