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虎也不知今天是怎么想的,竟然转过弯来了,跟杨婆子说:“妈,你拿五十块钱出来,再分一袋粮食给英玉,算是给她跟孩子们的口粮。”
这可是要了杨婆子的命了,分产到户总共也就分了五十块钱,家里原来每年攒的钱,包括三个闺女出嫁的彩礼,就是所有家产。
“五十块钱太多了,十块!十块!”
杨婆子算是看出来了,姓吴的临走不从家里挖一笔是不肯走的。为了她尽早抱上大胖孙子,她也是忍痛割肉了。
吴英玉哭:“六虎,十块钱也太少了。”
杨六虎最后拍了板:“五十块,妈你现在就数给英玉,粮食也装好,等我们到乡上办完手续,我就送英玉回去。”
离婚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隔天两人就去乡政府打了离婚。
一路上杨六虎都很是沉默,平日也不见得他对吴英玉有多上心,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是真正分开了,他似乎又有些留恋,快到家了**说:“你以后……以后带着孩子们要是有难处了,就让人来给我捎个信儿。”
吴英玉以为提离婚要钱要粮总要大闹一场的,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打,没想到杨六虎这么痛快,她点点头:“我跟孩子们的户口还要迁回我娘家去,你帮我跑一跑吧。”
杨六虎应了下来,回去就办迁户口的事情。
吴英玉又在杨家拖延了两天,等迁户口的事情办下来之后,她收拾好了孩子们跟她的衣物,结婚时候娘家置办的两套嫁妆被褥,还有杨婆子装好的一袋粮食,雇了郑家的驴车去送她。
分产到户,他们家也分了五只羊一头驴,杨六虎倒是想套架子车去送她,被吴英玉拦住了。
“我几个哥哥本来就不同意离婚,上次还跟你打过一架,现在你送我回去万一打起来怎么办?不如就让郑三哥去送我。”
杨婆子一听杨六虎送人说不定还会挨揍,立刻就拦住了:“六儿啊你别去了,万一再打起来吃了亏。”
吴家人跑来杨家闹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杨六虎把吴英玉送回吴家庄,不是羊入虎口嘛。
有了杨婆子的强力阻挠,杨六虎也没再去送,目送着郑三驾着驴车,拉着吴英玉娘仨离开杨家庄,他失魂落魄站在村头,呆呆站了许久。
郑三是个性格开朗的人,也很是健谈,等驴车离开了杨家庄,才问起吴英玉:“吴家大妹子,好端端的,你跟六虎离了,娘家人知道不?”
吴英玉苦笑:“娘家人不同意,我在杨家也呆不下去了,还能怎么办呢。三哥,我不回吴家庄,想去县城,你能不能把我送到县城去,我给你两块钱?”
郑三愣了:“你去县城……投亲戚去?”
吴英玉摇头:“我们家哪有在县城的亲戚啊,就是……就是没地儿去,想着县城地方大点,说不定还能讨一口饭吃。”
郑三媳妇生了俩秃小子,见杨杏儿姐妹俩乖乖巧巧的,都有些同情这娘仨:“好嘞,你坐好,咱们这就去县城。”他调转车头,直奔着永喜县而去。
吴英玉在县城做起了小营生,她先是卖香豆白饼,赚了一点本金之后,又开始做香豆油饼、糖油糕、凉皮,逐步添加花样,竟然也做的有声有色。
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在杨家被经年压抑的愁苦一扫而空,气色好起来,人也圆润了不少。
天气渐凉,俩孩子也长了个子,拿出去年的棉袄棉裤,竟是短了一截。她趁着卖完了吃食,挑着胆子去商店扯花布,准备给孩子们把棉袄棉裤续一截,还能对付一个冬天。
她每日一分一分的算计挣钱,吃喝都掐算着花,刨除每个月买面粉买油买糖交房租的钱,竟然也能攒个十来块钱。
县城的主街上有商店、饭馆、旅店、政府大院等各种建筑,吴英玉每日挑着担子路过这些宽敞的街道,遇上骑着自行车,穿着列宁服、花衬衫、方口皮鞋的女干部或者工人,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过去她一直生活在乡下,从小到大所见所思,都是村上的父母叔伯婶子灌输给她的,周围的人灌输给她什么,认为她应该怎样生活,在她的心里都以为这些是理所应当的。到一定的年龄嫁人生子,在婆家任劳任怨,侍候婆婆跟丈夫,在婆家的院子里落地生根。
可是现在她跳出婚姻这个牢笼,也活的有滋有味,才发现原来女人不止一条路可走。
县城的商店里货品不少,从食品到日用品,针头线脑衣裤鞋袜都有。吴英玉一路走过去,眼神在一件淡粉色碎花的确良衬衫停留了片刻,扭头就到了扯花布买棉花的地方,扯了二尺花布,一点棉花才回去。
没想到才到家口就猝不及防给了她一个惊吓。
桃儿跟杏儿齐齐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她直扑了上来,抱着她的腿报信:“妈,外婆跟舅舅来了。”
吴英玉愣了一下:“他们怎么来了?”
杨杏儿小声说:“妈,我听外婆跟舅舅说要接我们回去。还跟周奶奶说……要把你嫁出去。妈,我不要后爹。”
杨桃儿眨巴着大眼睛问:“妈,后爹也会跟爹一样打你吗?会打我跟姐姐吗?”
孩子的话简直问出了吴英玉的梦魇,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她抱抱两个孩子,安抚她们:“别怕,妈不会回去,也不会给你们找后爹!”见识过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