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搬到修竹院去住?可是海棠苑有哪里不合你心意?”
跪在地上的宁氏连忙道:“海棠苑没有什么不合妾身的心意!就是……”
“就是?”
“就是……海棠苑这些天、闹鬼闹得厉害……”
宁氏吞吞吐吐,心虚得紧。
尹嬷嬷不是薛府的人处死的,即便世上真有怪力乱神,尹嬷嬷又恰巧成了可怖冤魂,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来薛府纠缠。海棠苑“闹鬼”不过是宁氏让自己的丫鬟把头发放下披在脸上,又穿了一身湿透的缟素出去外面游荡乱晃,呜呜咽咽些什么“小姐你在哪里?”之类的怪话。
等早上再让丫鬟们谈论夜里看见了鬼影,又让其他原本不信传闻的仆妇看见了用畜生血液弄出的红脚印。之后把鬼影和尹嬷嬷还有冯氏联系到一起,海棠苑闹鬼的传闻便不胫而走。
“闹鬼?倒不知是什么鬼,胆子居然大到敢在我薛府闹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欣赏着宁氏龟缩在地上抖个不停的模样,薛无涯脸上一片清风月明的朗笑。
“我薛某能在他们做人的时候杀他们一次,就能在他们成了鬼之后杀他们第二次、第三次……金戈,”
薛无涯一抬手,金戈抱拳上前。
“在,侯爷。”
“但凡厉鬼皆惧火怕光。传我的命令下去,海棠苑闹鬼,那就把海棠苑烧了。”
“!!”
宁氏差点儿被脱口叫出声来。哪家大宅没出过人命的?出了闹鬼这种事还不就是去买些黑狗血呀、黑驴蹄呀的回来,大不了再请天师来作法。如今国师菩提法师尚在京城,京城里僧人众多,请僧人来作法超度的人家也是不少。
可火烧后院?谁家会疯到只是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小事就火烧自家院子的!她也不过是想借口海棠苑闹鬼,自己心中害怕,好搬进侯爷晚上留宿的修竹院里罢了!
“那海棠苑的姑娘们……”
“不愿意死的就即刻收拾东西出府,以日落西山为界,天黑后还要执意留在海棠苑的一并烧死。”
冷酷无情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穿宁氏的血肉,宁氏不明白薛无涯怎么就能一脸平静……甚至是略带笑意地说出如此可怕的话语,她怔怔的,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正在做一场噩梦。怎么事情的发展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疼痛无比的宁氏再度朝着薛无涯拜了下去:“侯爷、侯爷……!请、请您开恩!请您开恩啊!”
“嗯?你要我开什么恩?”
薛无涯气定神闲地呷了口茶。今天的茶是上好的雀舌,只是这本应完美的雀舌喝起来却不如庄梦羽随手一泡的茶碎。
“请您不要烧了海棠苑!”
“为什么?海棠苑不是闹鬼闹得厉害,厉害到你都住不下去了吗?”
宁氏在薛无涯的笑容中无可抑止地打起了抖来。她的反射弧终于让她迟缓地想起这男人不管再怎么好看,他都是杀人无数、凝血成衣的朱衣侯。寻常人干不出火烧自家院子的事情,他薛无涯却是干得出来的。
装神弄鬼让下人传谣言是她宁氏做的好事,今天也是她自己走进修竹院,对薛无涯说海棠苑闹鬼的。薛无涯要烧海棠苑,要遣散海棠苑里的女人们,其中原因必定出现她的~名字。先不说这些女人身后的主子,光是这些女人听到她借着闹鬼的事情到薛无涯面前作妖,以至于她们全部都会被遣散出府,她就得被这些女人撕成一片片的碎帛。
更何况这些女人背后都隐着朝中重臣,各家王爷皇子。就连她自己的身后都站着一个李刺史。她要是被薛府赶出去,光是为了向薛无涯示好李刺史都绝对不会放过她。
“求您了!侯爷!”
膝行到薛无涯脚下,用力抱住薛无涯的袖子,宁氏含泪凝望有着谪仙般的面目的薛无涯。
“妾身再也不提搬院子的事了!从今往后侯爷要我住哪儿就哪儿!妾身一定不再多嘴!”
“这样啊。”
薛无涯将红色的袖子从宁氏的怀里抽~出,用第一次见到宁氏时让宁氏对他一见钟情的笑容道:“可薛府现在还有空的只剩下猪圈和狗窝。你要去,我也不拦着。”
宁氏完全傻了。她呆呆地看着薛无涯站起身来朝外走去,耳边薛无涯吩咐金戈的声音都听不太清了。
薛无涯不是第一天想把这些别人塞进他府里,还堂而皇之、招摇过市地侵入他的个人空间的女人们丢出薛府去了。偏偏这些女人们身后还有错综复杂的人脉关联着。
在他得到皇帝的绝对信任之前,能少树一个敌人是一个敌人。否则他这上京路上不可能如此平静,针对他、试图把他和皇帝相互隔离的人也会更多。
而如今,他已经有了能让皇帝绝对信任他的筹码,后院里的这些腌臜女人们也就随时可以找个理由弄走了。
总是用谄媚和踩高贬低来恶心他的宁氏总算是为他做了一件好事——她自己亲手把驱散海棠苑女人们的理由递到了他的手上。看在这一点上,他可以不杀宁氏。至于宁氏会不会死……那就得看海棠苑里的女人和她们背后的主子会不会大发慈悲了。
艳阳高照,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晴空下薛无涯享受着徐来的微风,朝着有庄梦羽在的小院而去。
能让薛无涯赢得皇帝绝对信任的筹码就在那里。
“趁风你可真好看!大美人!”
兴致高涨的庄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