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左肩被匕首向下划破,他不再犹豫,扬声吩咐开门。
车夫收起匕首,坐回车板上,扬起马鞭,“喝”地一声,华宁郡主的马车就动了起来,在宫门大开的一瞬间闯了进去。
康郡王得到了华宁郡主硬闯宫门的消息,并没有派人阻拦,等宫人来回禀说华宁郡主要到承明殿的时候,他便从殿里出来,站在大殿外头的玉阶上候着。
马车在宫道上行过一段距离,到了内宫时就不能再用了,于是华宁郡主与丫鬟下车步行,由于心急,她走的颇有些匆忙,约莫又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她就看到了承明殿前背着手站立的康郡王。她的堂兄,赵玄生。
与宫门处的傲慢不同,此时的华宁郡主反倒温婉起来。她扶着丫鬟的手走近赵玄生,黛眉微蹙,柔和的声音缓缓问出她的担忧:“堂兄,父王如何了?为何……要封锁宫门?”
“王叔父这次病的颇有些严重,”赵玄生脸色并不好看,“堂弟身死匪窝的消息传来,叔父就病倒了,这打击是有些大……我怕有人心怀不轨,因此下令封锁了宫门。”
华宁郡主心中嗤笑,父王早暗地里派人去救阿弟了,哪里是他能知道的。况且,最心怀不轨的人,估计就是他了吧。但她神色反而更加难过:“是啊,大昭居然还将阿弟的……弄丢了。”
她实在是说不出来“遗体”那两个字,悲伤之下眼圈居然就发红了,她掏出帕子沾了沾眼角,道:“让我进去看看父王吧。”
赵玄生点头,以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王妹一个人进去吧,叔父见不得人多。”
这是要她把丫鬟留在外面的意思了,华宁郡主一怔,点了点头。
殿内药味儿颇有些重,华宁郡主刚一进去就被熏的险些睁不开眼。她道:“怎么不开窗透透气?”
殿中侍立的宫人道:“康郡王殿下说王上身子虚弱,不能吹风,不准开窗。”
“去开个小缝儿吧,一会儿就关,没事的。”
见宫人踌躇,华宁郡主问:“我指使不动你了?”
宫人这才去把窗开了。
华宁郡主以帕掩唇咳了两下,瞧见殿中角落燃着的香炉,又问那个宫人:“父王病着,怎么还用香料?”
“这是太医看过的香料方子,能凝神静气的。殿中整日闷着,若是再没个香料,就……就……”宫女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华宁郡主却已经明白了。
哪怕是一个健康的人,居住的屋子若是几日都不开窗透气,那味道也会难闻,更何况是一个病人。
“以后每日通两刻钟的风,不用燃香了。”华宁郡主执起桌上的水壶,走到香炉前将它浇灭,宽大的广袖下,她揭开香炉盖子,用幺指指甲盖抠了一点香料,抹在了帕子上。
宫人低头应是,但却战战兢兢不知该怎么跟康郡王交差,主子们意见不统一,为难的就是她们这些奴婢。
华宁郡主大约知道这一殿的宫人都是康郡王的人,她也没多指望她们能按她的吩咐办事。因此她也就提了一嘴,就转过屏风去看梁王了。
梁王还在睡着,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他上了年岁,皱纹爬上了他的脸,近些年又由于忧心独子,老的愈发快了。华宁郡主心中酸涩,她坐在床边宫人搬来的矮凳上,轻声唤道:“父王,阿姣来看你了。”
赵姣是华宁郡主的名字。她伸手握住梁王搭在床边的手,梁王被她这一唤叫醒,缓缓睁开了眼。“阿姣?”
华宁郡主赵姣点了点头。
“阿姣啊……你阿弟他……”梁王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赵姣,想从她面上看出些什么。
“父王定要保重自身,堂兄已派人去寻了,定不会让阿弟流落在外。”赵姣安慰道,而她广袖下的手,却在梁王枯瘦的掌心中缓缓写下“已归”二字。
梁王眼中迸发出一丝光彩来。“阿姣,你还记不记得,父王之前给你和你阿弟一人打造了一把匕首,它们可是由安头山最出色的匠人花了三年又七个月打造的,也不知道……你阿弟的匕首丢了没有。阿姣,你的那把呢?”
赵姣道:“阿姣几乎从不离身,不过是来见您,将它暂时交给车夫保管了,车夫现在在内宫宫门处侯着,您要见见他吗?”
梁王眼中光彩更甚:“好,好啊……许久未见了,让我看看,你把那匕首保管的好不好……”
赵姣于是抬头吩咐侍立一侧的宫人:“就说王上旨意,让我的车夫把我的匕首送进来。”
宫人领命离去。赵姣扫一眼殿中还余的其他宫人,低头继续与梁王说话:“我将它保管的可好了,父王见了定然欢喜。其实阿姣真想天天来看父王,就是如今您身子不便,堂兄为了您安危着想,封锁了宫门,只有每日上朝的时候才允许大臣们出入。今日阿姣过来,侍卫都不放我进来呢。”
梁王的眼睛眨了眨,从眼角滚出一颗泪来。“是父王身子不争气……”
赵姣轻轻拭去梁王眼角泪珠,柔声道:“父王要宽心,快些好起来,梁国还需要你呢。”
梁王点了点头。这时之前出去传话的宫人跑了回来,冲赵姣低头道:“郡王殿下说见王上不能带兵器,不许您的车夫进来。”
赵姣还没发话,梁王就道:“孤允他进来,也不行?”
宫人头更低了:“郡王殿下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就算是亲父女,也不能坏了规矩……”
“堂兄这是怀疑我会对父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