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眼前山崖高耸入云,其上遍生药草与古木,郁青一片,临近深谷的峭壁一面,更是顽强地倒挂着十数株古木。这些古木树龄高逾百年,身形巨大,树冠缠绕一处,攀满了青灰色的岩壁。其中有一株古木,甚至如缥碧江水一般,自峭壁倾泻而下,直垂地面,蔚为壮观。
盲女目不视物,自然无缘得见如此壮景,“段哥哥,我们今后,便藏在此处吗?”
美人正欲回答,却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来。这一日几经波折,他本就是勉力支撑,经此一举,倒觉得胸中郁气稍稍散去,好受了几分。
“段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还是说,”鼻端的血腥气勾起了盲女的恐惧,她迟疑了一下,“段哥哥的旧伤发作了?都怪我,都怪我乱说话,呜呜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她已呜咽难言,毫无神采的灰色眼瞳下,坠着一串细小银珠,格外惹人怜爱。
“小伤而已,别担心。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苛责自己呢。”美人抬手替她拭去眼泪,“细论起来,还是我带累了你,若不是跟着我,你何必遭受这份无妄之灾。”
“不是这样的!要不是段哥哥救了我,我还不知道流落在何处呢!”盲女仰起脸小声反驳,她眼睫间尚还挂着水珠,如同清晨沾着露水的青草,清新又可爱。
“既然如此,你我二人算是扯平了,以后便不必提起此事。”美人话音一转,“深山虽然僻静,但难保不会有心思玲珑的人找过来,还是先藏匿起来为妙。”
盲女一面揉散眼睛的湿气,一面用力地点点头,“但凭段哥哥吩咐!”
“机灵鬼!”她学得有模有样的,美人被逗地一乐,“随我来。”
二人朝着山崖的方向前行数十步,停在灰青色的峭壁之前。方止步,美人便提起满壁的枝叶,揭开了此行的谜团。
只见古木树冠之下,藏着一处可容纳百人的天然山洞。突然涌入的的光亮,惊醒了洞内的穴居动物,一时之间,噗嗤声响不绝于耳,腥臭怪风迭起。
这气味着实难闻,盲女下意识地掩住口鼻,美人却若无其事地弯下|身,领着她钻进入了洞中。
山洞内十分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美人在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个火折子打亮了。随着“嚓”的一声,明晃晃的火光跃动着,照亮了整个山洞。
广阔的空间内,散落着不少穴居动物的粪便,好在洞内有通风的孔洞,味道并不重。美人低头略略看了一眼,便举起火折子,照向前方。
山洞的尽头处,立着一左一右两个幽深洞口,远远望去,竟然似窥探的眼瞳,正静静地凝视着二人。
盲女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小声唤了一句,“段哥哥?”
美人“嗯”了一声,把手递过去让盲女抓着。果然,接触到活人的温度,她镇定下来,“段哥哥,接下来怎么走?”
美人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左面,“跟紧我。”
火光渐渐被洞口深处的黑暗吞没,只留下空荡荡的广阔空间。很快,陆续飞回的穴居动物,重新掌控住岩顶,罗织出一片萤绿光点。
……
临近日暮,长街渐归冷清之时,江州城中最大的花楼——快红楼开始迎客,一时灯火煌煌,香风十里,一派奢靡景象。楼阁中,后巷间,尽是不入眼的皮肉勾当。
照理说,来此处的客人,若非寻欢作乐,便是急度春宵,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人。但快红楼花魁的香闺之中,却偏偏有两个人坐的端端正正,双指之间各捻一枚棋子,正在手谈。
左边是个玄衣的女子,她长发高高簪起,一派利落,右边的绿衣男子倒是墨发披散,衣襟微敞,十足的慵懒。
暖黄色的烛火下,棋盘上黑白两色泾渭分明,又彼此交融,颇有些道家的意味。棋局胜负将分,二人却谁也没急着落子,像是在斟酌,又像是混不在意胜负。
“听说,你把那段教主赶出了分舵?”玄衣女子随手落子,墨色眼瞳静静凝视着对面。
“你们云烟道的消息很灵通嘛,不愧是做杀人生意的……不过,算不上是我赶的人,毕竟,我只是听令行事罢了。”绿衣男子凤眼一眯,看准时机收割河山,“落子无悔,你输了。”
“输了便输了,棋局而已,又不是什么杀局。”玄衣女子将棋子随手一丢,打乱了棋盘的兵马。
“若真是杀局,凭你的杀人本事,我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么?”男人并不在意她的举止,不紧不慢地捻了好几枚棋子才道:“要我说,云烟道也该学学我们残月教的新教主,改朝换代一番才是。”
玄衣女子冷哼一声:“活着不好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新教主比之段解云,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何况,他如今虽然落魄,却也并非没有翻身的可能。”
“是人,总是有私心的,我非圣贤,揣着私心总不为过……哦,对了,听说有人找云烟道买他的命?”绿衣男子把玩着一枚白子,语气饶有兴致。
“财帛动人心,除了几个不世出的老怪物,还有谁,不想要他的命?”玄衣女子不紧不慢地还了回去,“与其参与,倒不如作壁上观,来得悠闲。”
“说的在理。反正我也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要他生不如死,如是而已……”
……
两人顺着山道一径向下而行,先后穿过陡然窄细的石壁与千弯万绕的穴洞,直走得头晕目眩,才望见山洞尽头隐现的白光。
跳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