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时候,不是看到了希望而去坚持,而是坚持了才有希望。
最使人颓废的往往不是人生的坎坷,而是内心理想的坍塌;最使人痛苦的往往不是生活的不幸,而是内心希望的破灭;而最使人绝望的也不是挫折的打击,而是心灵的死亡。
自从被抓进了牢房,戴梓一直期待着父亲能逃出官府的追缉。如果父亲能找到王斌,也许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父亲杳无踪迹,戴梓心里的希望也一点点的消失,最后荡然无存。
脸色白皙,眼神阴鸷的高典吏皱着眉头打开了牢门,捂着鼻子和嘴巴,对身后的几个狱卒不耐烦地道“快点收拾,真他娘不是人呆的地方”
几个狱卒走进了躺着一地的人群中,挨个踢踢踩踩,在里面转了一圈,抬起了几具尸体,往狱门外走了出去,一会儿功夫,几个狱卒又走走了回来,再摸索了一会,又抬出了两具尸体。
一个狱卒对着高典吏说道“今天一共五具,应该是没有了。”
高典吏点点头,一挥手,悻悻地道“走,咱们出去。”
狱卒锁上了门,高典吏对看管死囚的牢子耳语了几句,牢子隔着牢门对里面喊道“这几天都消停点,过两天是问斩的日子,不准闹出乱子。”
牢子对着牢房里一个满脸凶悍之色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点了点头,牢子跟着高典吏出去了。
汉子站起来,身旁同时跟着站起几个犯人,周围的人看到这一群人站起来,都慌忙爬起来向四周躲开。汉子向着戴梓所在的角落走去。
戴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汉子走到戴梓身边,蹲下身子,拍了拍戴梓的脸蛋,见戴梓没有反应,站起身,踢了戴梓两脚,嘴里轻蔑地说道“叫你不听老子的话,活该被揍,现在倒是老实了。”
这凶狠的汉子就是这间牢房的老大,戴梓刚进来的时候对老大不理不睬,差点被打死,幸好牢子有所交待,戴梓过几天要明正典刑,这才没有遭难。
牢子从外面走了回来,在牢房外的桌旁坐下,扫了一眼牢房,看了看戴梓的躺在地上的倒霉模样,心里一阵惬意,但也有一些遗憾,怎么没有把戴苍那老家伙一起抓回来,要是把这老家伙抓回来了,打上一顿鞭子,听听老家伙的哭爹叫娘声那才叫一个爽。
戴苍是县里的官员,虽然在知县大人下面,可对于自己一个牢子,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戴苍以前曾不止一次的数落过牢里的不是,什么敲诈勒索,私下动刑的,好几次说是要对牢狱进行清理整顿,幸亏知县大人英明,给挡了下来。开玩笑,你要做清官,牢里的这一大群人吃什么,喝什么没有了犯人们的孝敬,就靠上面发的那几个小钱,杭州府翠香楼姑娘们的小手都不让你摸。
老大又踢了一脚戴梓,觉得不是很解气,便解下腰带,对着戴梓头不远的便桶撒起尿来,等撒完了,这才慢条斯理的系上了裤带。
牢房里的许多犯人们的到老大的示意和威逼,一个个的跟着上来排队小便,持续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一个个才弄完回到各自的位置。
牢子冷冷地看着牢房里发生的一切,等犯人都落回了原位,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回自己的班房去了。
腥臭温热的液体溅到戴梓的头上,脸上,甚至是嘴唇上,戴梓的眼泪不觉慢慢的流了出来,他想爬起来,只觉得浑身虚弱无力,想翻个身都没有办法,他心里浮起一阵悲哀,也许自己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一瞬间,他眼前浮现出了王斌那明亮的眼神,那傲视天地间一切权贵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刀刺一样的痛他甚至有些感觉,王斌是不是已经到了这里,解救自己。
他费力的转过身来,勉力把身子靠在沾满便溺之物的墙角,试着让自己舒服些。
老大眉头一皱,刚要上前,旁边的独臂中年汉子挡住了他道:“够了,都是苦命人,就放他一马,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钥匙开门声响起,牢房外的铁门被打开。两个狱卒一个提着木桶,一个挎着竹篮走了进来,已经到了吃早饭的时候。
一个狱卒从竹篮里拿出一个个黑乎乎的窝窝团,一一塞到从铁栏杆里伸出的犯人手中,另一个狱卒把提着的木桶放在地上,用勺子舀出夹杂着蔬菜叶的米汤倒进一个个犯人手上的碗里。
轮到戴梓时,狱卒叫了一下那个独臂汉子,指了指戴梓。独臂汉子拿起戴梓的碗,狱卒舀了一碗菜汤,又把窝窝团塞给独臂汉子的臂弯,低声道:“老九,照顾照顾他!”
老九喝了口自己碗里的汤,咬了一口窝窝团,把窝窝团放下,走到戴梓身边,蹲下来用自己的独臂把戴梓扶起,看了看他,叹息道“你说你,怎么会那么倔呢快吃点东西吧,不让人受不了”
戴梓看了一眼独臂汉子,喘着气说道“多谢兄台了”戴梓费力地端起破碗,忍不住想吐,但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
一口气喝下去了半碗,戴梓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低声道“兄台,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了。”
独臂汉子把戴梓扶好,戴梓靠在了墙上,抓着一个窝窝团啃了一下,窝窝团又硬又粗,戴梓觉得嗓子眼一阵裂痛,再也吃不下去。
“听说你是写了反诗被抓进来的,是吗?”独臂汉子坐了下来,小声问道。
戴梓看了看他,目光又目视前方,苦笑了一下,嘴里应道:“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