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妈捧来彩绣辉煌的衣裙,同香芋、冬儿一起,一层一层地给阿依套在纤细小巧的身子上。
鄙捧来一个托盘,上面眼花缭乱地摆满了各色首饰,琳琅满目:翡翠流苏金钗,蝴蝶牡丹步摇、双生蚌珠耳坠、白玉海棠簪子、紫薇青玉珠链,众人一股脑地将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全部套在阿依的身上头上,将她打扮得就像是上元节时挂在集市里供人猜谜的大花灯。
秦无忧拉着阿依,又将宫规从头到尾地给她叨咕了一遍,紧接着叶妈妈又板着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表情可怕地将刚刚已经说了八百六十次的训导词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肯放阿依离开。
阿依终于可以出门了,于是她顶着头上足有十斤重的金银首饰及假发髻,莲足踏着竟然有三寸高比踩高跷还要难走的高底绣花鞋,摇椅晃地出门去了。
冬儿站在门口,望着阿依走路像喝醉酒似的踉踉跄跄的,有好几次差点崴脚,呲着牙抽了抽眉角,伤脑筋地挠着鬓角说:
“阿依她不要紧吧,那么高的鞋之前从来没有穿过,宫宴上那么多人,万一一个不小心,崴了脚还算事小,若是撞翻了盘子撞坏了哪一家的千金,那她可就惨了,到时候说不定真的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少乌鸦嘴一点舌头会痒吗?”香芋白了她一眼,硬邦邦地问。
“我是真的担心她嘛。那个假髻那么重,鞋子又不好走,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你别看她没有表情,她心里一定很慌张,到时候真的有可能会摔跤哦,若是冲撞了某位贵人……”显然冬儿手艺是好,可为人却是个悲观派,双手捧着圆脸,自己说着说着便惊慌地瞪圆了眼睛。打了个冷战。
香芋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她的嘴。阻止她再继续“诅咒”下去。
“大姑娘,解颐不要紧吧?”鄙被冬儿说得也跟着担心了起来,生怕阿依这一去万一惹出点什么事来,直接在宫里被咔嚓了。就再也见不着了。
秦无忧见大家都这么担心阿依,不由得嫣然一笑,温声道:
“不要紧的,解颐很聪明,而且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即使要进宫,她却没有一点慌张的表情,更何况还有父亲在,而且……”她沉默了片刻。眺望着东方皇宫的位置,顿了一顿,莞尔一笑。轻声说,“想必此时宫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等着她……”
“大姑娘你说什么?”鄙一愣,歪着头好奇地问。
秦无忧莞尔一笑,却只是摇摇头,没再说话。
……
阿依的确从来没有穿过高底鞋,在走向大门口的这一路上已经十二次差点崴脚。其中有十次险些踩坏曳地的长裙,她心里实在不明白帝都的千金秀们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穿这么长的裙子这么高的鞋。难道她们就不觉得这些东西既不实用又危险吗……虽然很好看……
果然平民与贵族的差别就在于平民讲求实用贵族要的却是外观美吗?
她无语地叹了口气,想要挠挠头,摸到的却是冰冷的金钗,她越发觉得无奈,揉了揉被沉重的头发压得已经有些酸痛的脖颈,努力压抑下心底深处的焦躁烦闷和些许因为不祥的预感所带来的不安,挺直了脊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大门处走去。
兰院离济世伯府的正门并不远,所以马车此刻正候在济世伯府大门外的长巷里。
秦泊南今天十分罕见地穿上了湛蓝色,按照伯爵的服制一袭湛蓝色云纹银桂织锦阔袖华袍加身,少了平日里的清新淡雅,多了几分贵气凛然。
他似有些心事,沉敛着眸色,静静地立在马车下面。
之所以站在马车下面是因为他知道阿依今日必会穿上平日里从来没有穿过的曳地长裙,他担心他不看着她她一个人就那样上马车会摔跤,所以自从出来开始就一直等在马下,一半心思用于深思,用另一半去留意大门里,时不时抬头望望天色。
就在这时,轻盈如猫的脚步声自大门内传来,半颗心陷入深思的秦泊南立刻醒过神来,望向朱红的兽头大门。
阿依神色清冷地从大门内款款步出来,竹青色绣粉白海棠撒花十二幅织金连烟阔袖长裙熨帖地穿在身上,外罩水青色素面直领对襟阔长纱衣,点点迷离繁花,朵朵素色梦蝶,裙摆曳地,一身华丽。
纤细瘦腰,双肩如削,面晕朝霞,腮凝新桃,雪白的脖颈挺拔修长,佩戴了一套矜贵精美的赤金翡翠雕海棠花累丝垂珠头面,额间一点嫣红的海棠花钿,越发显得肤白如玉,眼似秋水,整个人一别往昔的朴素简洁,竟变得芳姿绰约,雍容优雅。以黛石勾勒出的眼角眉梢竟挑了一丝撩人的妩媚,用胭脂描画出的桃瓣形朱唇上竟含了一抹醉人的娇娆,恍若林中的精灵坠入尘世,精美灵动得不似凡人。
秦泊南的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眼里掠过一抹惊艳。
然而下一息,正在端庄优雅地向他走来的阿依高跷似的高底鞋又一次踩中长长的裙摆,又因为头上的发饰太重,根本不可能稳住重心,于是在呀地一声低呼过后,她小巧又金碧辉煌的身子华丽丽地向前扑去!
秦泊南吓了一跳,醒过神来,想也没想,三步并两步奔上前一把接住她向下坠去的身子。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
在温香软玉入怀的同时,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撞上去的,还是阿依撞过来的,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发髻撞人竟然也会这么痛。鼻尖酸疼,怀里却喷香温软,他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