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盯着那幅画,嘟着嘴闷了半晌,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墨砚,惊疑又带着极为不可思议地问:
“墨大人,你当初……该不会是想送我进宫吧?”
墨砚被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轻声咳嗽起来,顿了顿,道:
“这个嘛……”
“只是眉眼稍稍有几分相似罢了,可是整个儿来看,我连先皇后娘娘一半的美丽都没有,个子又小,身子……”阿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忽然不想说了,顿了顿,十分恶寒地道,“若是只要有相似的地方就可以,难道一个长了这样眉眼的大胖子姑娘也可以吗?皇上不会这么没有要求吧?”她摇着脑袋,怎么都不肯相信当今皇上竟然是那种不挑食、品味古怪的人。
“若当真是因为想找与萧皇后容貌相似的,你早被踢出候选名单,我还用在这里和你说这么多废话?”墨砚没好气地说,顿了顿,从桌上拿起另一只匣子打开,同样自里面拿出一张画轴,面容沉肃地冲着阿依展开来。
同样是一名女子的画像,一名身穿素淡的粉白色洽淡合欢花纹路贡绸宫装的女子静静地坐在一张美人凳上,双手交叠在身前,这女子与其说是女子,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先前的萧皇后与这位忻娘虽然在相貌上有六七分相似,然而气质气度却是迥然不同的。
萧皇后一看便是贵族出身的千金秀,雍容温婉,柔美端庄。而这幅画上的姑娘虽然不及她一半美貌,仿佛没长开的萧皇后似的,然而仅仅只是一幅画,却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那一身出自于皇族的,已经浸透到血脉里的天生的高贵,天生的优雅。
那是一份融入骨血里与生俱来的,代表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尊贵与自傲。
阿依的眼眸骤然紧缩!
这一个忻娘明明已经十二三岁了,却生得比同龄人纤细娇小。一搦瘦腰,双肩如削,雪肌莹洁,朱唇丰润。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墨黑的眼眸饱满如杏,泛着自然的水泽,清澈,澄净,却无半点少女的灵动神采。一丝不变的平静面容仿佛被刻刀削出来一般,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做工精细的瓷娃娃,秀丽,精致,了无生气,仿佛用力碰就会碎掉。
阿依呆呆地望着她,漆黑得恍如化不开的浓墨般的眸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像在照镜子,对吧?”墨砚轻声说,将这一幅画卷放在阿依的身侧,眸光从画上扫过,落在阿依的脸上。
阿依望着那幅画,强烈的震惊与愕然驱使着她想要与画中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她那一双白皙的小手却不由自主地搭在腿上,脊背下意识绷得更直。
墨砚望着她,无意识中此时的她已经与画中人的坐姿变得一模一样,连他心里亦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阿依只是一个在民间长大的民女,说的难听一点,她连普通的庶民都不算,她是一个在民间最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下女,然而十分不可思议的是,在她的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来自民间的粗鄙、庸俗与狭隘。
他虽然常常说她是小老鼠,但她胆小却不软弱,恭顺却不低微,循规蹈矩、谨慎认真却又宠辱不惊、不卑不亢,这些并非是被人为教导出来的,仿佛某一种东西融入于骨血之中,虽然很难被人发现,但却的确让她与众不同,只要一眼望住了,便再难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