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说着,似很忧伤地叹了口气,顿了顿,忙又郑重其事地对阿依说:
“解颐大夫,因为你对秀很费心,又对我们楼里的这些姑娘们没有偏见,很和善,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的,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这件事,毕竟秀的父亲原来是个犯官……”
“我只是白问一句,而且身为大夫,我是不会透露关于病人的任何私事的,这是行规。”阿依义正言辞地说。
杏儿嘻嘻一笑:“解颐大夫你总是一本正经的,好玩得紧!”
阿依微怔,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一本正经明明是很严肃的人生态度,究竟哪里好玩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嘭地从外面被推开,一名头戴幂蓠,身穿银白色金丝暗纹团花锦袍,如朗月清风般的男子自外面大步走来,把屋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
那公子进了屋便摘去幂蓠,露出一张俊秀如月的脸庞,竟然是三皇子景澄!
杏儿大吃一惊,慌忙伏地磕头:“奴婢给三公子请安!”
阿依也被吓了一跳,反应慢半拍地跟着跪下来。
景澄却没理会她们,几步走到床边,看着脸色惨白陷入昏睡,即使涂了药嘴唇上依旧还残留着血淋伤口的明玉,拳头握紧,眉头狠狠地皱了皱。阿依觉得多亏之前她和杏儿给明玉清理完毕又换了新衣裙还盖了锦被,不然景澄现在就不是从体内迸发出令人惊恐的想要杀人的暴虐气息,而是会直接回头把她们两个给杀了。
阿依和杏儿屏佐吸,垂着脑袋,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良久,景澄终于将体内的怒气缓缓地压制下去,回过头,沉沉地看了阿依一眼,有些意外地问:
“你怎么在?”
阿依刚想回答。杏儿担心她受到责备,连忙代为开口:
“回三公子的话,秀下午时突然头疼的厉害,奴婢就派人去找解颐大夫了。解颐大夫之前一直在替秀针灸来着。”
景澄的眸光里似有一团黑雾在渐快地翻滚,在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地于眼眶中翻滚了一阵后,最终牢牢地锁视住阿依,顿了顿,沉沉地问:
“那、刚才那段时间,你在哪里?”
阿依恭顺地垂着头,耳根子开始发烫,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杏儿察觉到气氛不对,惊慌失措地开口。代为回答道:
“回三公子,秀吩咐奴婢带解颐大夫去隔壁房间,一直到后来,秀突然就昏倒了,幸好有解颐大夫在。又替秀针灸,秀才安稳下来。”
阿依觉得杏儿的口齿伶俐以及面对皇权时能镇定自若撒谎的本事,反应迟钝的她就是拍两百匹马也跟不上。
景澄用让人无论怎样也无法读懂的,阴郁中带着薄怒又夹杂着深深复杂的眼神在阿依身上目不转睛地望了一阵。阿依的头压得更低,心里在打鼓。景澄直直地锁视了她良久,才沉声问了句:
“她、身子怎么样?”
“已经针灸过,也喝过药。脉象也平稳了许多,没有大碍了。”阿依低着脑袋回答。
“那她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我在她的药里加入了安神助眠的药物,睡一觉,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能恢复得更快些。”阿依垂着头解释。
景澄缓缓地点点头,终于不再直视她,转而去望向睡在床上的明玉。阿依悄悄地抬头偷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乍着胆子开口,小声说:
“三公子,明玉大姐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也该回去了。”
景澄第一次听到“大姐”这个词。不是“秀”而是“大姐”,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竟然唤青楼里的妓子做“大姐”。他微怔,回过头看了一眼她怯生生又清澈的小脸,并不是为了讨好或是另有目的地如此称呼,而是完全没有歧视完全没有偏见地很自然就这么称呼了。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太善良呢,还是太呆傻呢。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从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拼命又执着地抢救已经没了生息的楚元开始,他就不讨厌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像是污浊的泥潭里开出来的一朵纯澈的莲花,以她自己的方式温暖着别人的心,总是不知不觉地为他人负重不堪的心吹去一缕清风,拭去浮尘。
他的眸光柔和了一些,轻轻点了点头。
阿依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冲到桌前开始收拾药箱。景澄手一挥,杏儿屈了屈膝,有些担忧地看了阿依一眼,躬身退下去。
阿依已经将药箱背起来,刚回过身,景澄却近在咫尺,她吓了一跳,慌忙想倒退半步,后腰却撞在桌子上,又把她吓了一跳。
景澄极近地直视着她的脸,顿了顿,沉声道:
“不管你今天看见了什么或是没看见什么,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能说出去,否则我必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依慌张地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头。
景澄望着她满眼恐慌的样子,停了一停,忽然一把捏起她的小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似还没有长开的软绵绵的秀美小脸,望了一会儿,眉心微蹙,俊美的脸忽然缓缓凑近,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
“这句话我只警告你一次,千万不要让那个人看见你的这张脸,若被看见了,你的这一生都会活在地狱里。”
他的语气明明是温热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然而寒意竟然自耳廓飞窜至全身,就好像一滴冰水在心脏内凝结,并迅速扩散至全身,她感受到了一阵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惊恐。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