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北风呼啸,雪花飘飞,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整个上京满街道却是彩灯高悬,恍若白昼,人山人海,欢声笑语,唱戏,杂耍,猜灯谜,卖元宵,放河灯……长安街更是热闹非凡。
而长安街尽头的靖安候府大门紧闭,门口坠着两盏半旧红纱灯在风中摇曳不停,红红黄黄的一团光要灭不灭,跳跃不定。
秦旺满头大汗,小跑着绕过大门从西角门而入,一路黑灯瞎火,直到越过中庭,进入后院老夫人文氏的华安堂方才灯火通明。
廊上的小丫头抱着手轻跺着脚,冷的直打哆嗦,见是他来了,赶紧上前打起帘子,低声道:“秦管家,快进去,老夫人问了好几回了!”
秦旺没作声只点了点头,略顿了顿顺了顺气,顺便抖了抖身上的飞雪,低头进去了。
靖安候老夫人文氏生母乃是先帝时封的端静公主,永安帝的堂姑母,是以有这层关系在,靖安候虽下了天牢,靖安候府却没有官兵把守。
文氏作为县主出身,无论何时自有一番高贵威严的气度,但此刻儿子性命攸关却也如一般妇人一般,心头焦灼,愁容满面,短短十来天已是满头华发,苍老了许多。她全身无力般靠在石青色如意纹引枕上,双手中捏着一串白玉念珠数着,许是多日未睡好,渐渐手中没了动静。
大丫鬟琴音拿了件大毛披风过来,李嬷嬷轻轻摆了摆手,锦瑟便又轻轻放了披风,垂首立着。
文氏打小是李嬷嬷看着长大的自然知晓她的性子,掐尖要强了一辈子的人这时候哪里能睡得着。不过瞧着文氏轻轻颤动的睫毛,眼下大团的乌青,李嬷嬷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不由泛酸。她是公主府出来的女官,皇家事情自然比一般人看的通透,她家侯爷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瑞安五年除夕夜,瑞安帝大宴群臣,恭王借着进宫献年礼突然逼宫,瑞安帝当场被乱箭射死在龙座上,群臣也被扣押在宫内,恭王当场龙袍加身登基为帝,改国号永安。
三日后,群臣陆续被放回,当初拥立瑞安帝一党却皆数下了天牢以待后审,靖安候就是当初拥立还是瑞王的瑞安帝,打压当时还是太子的永安帝一党。人人心底都知晓,瑞安帝一党逃不过一死,新帝定是要杀鸡儆猴。
也确实,瑞安帝当初因母家势强,逼迫的当初还是太子的永安帝不得不自请去边疆,天成帝病重时,瑞安帝暗中勾结鲜卑人,诬陷太子通敌叛国废了太子贬为恭王去守边疆才篡位登基。
还不算完,后来更是听奸臣之言,丧心病狂竟然又扶持匈奴人对付恭王,终是养虎为患。何况匈奴人狼子野心,早已有了入主中原之心,要不是恭王与长安候力挽狂澜,怕是不仅恭王死,晋国又会战火纷飞……
秦旺的脚步声打断了李嬷嬷的沉思,文氏听到秦旺进来,也猛的睁开眼,看到底下要行礼的秦旺,“啪”一声把念珠掷于檀木小几上,“都什么时候了,讲究这些做什么,只说打探到是谁主审?”
秦旺躬身伏首,声音结结巴巴,“其他都由大理寺审,唯独侯爷是……由……由……”
“快说!敢有半点谎话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侯爷单独是由……是由新封的长安候审问!”秦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全身瑟瑟发抖。
文氏身子一抖,心凉了半截,双手死死捏着白玉念珠,喃喃自语,“新封的长安候……”
李嬷嬷也不由一惊,怎么偏偏撞在了那个煞神手里?
新封的长安候商战,原为定国候庶长子,侯老夫人多年无所出,纳妾后才生的庶长子,自小当作世子爷培养,后来又被选为太子伴读,更是被宠的飞扬跋扈,上京有名的小霸王。
不料商战十岁老侯爷请封世子时,嫡母突然有孕,来年春日诞下了嫡子。紧接着太子犯了错被皇帝冷落,连带着定国侯府都带了挂落,昔日被小霸王欺负的纨绔们乐了,都拿他当个笑话瞧。
不过商战自小就与皇商楚家定的娃娃亲,与绵延数百年的皇商世家楚家结亲,虽当不了世子爷,比起寻常勋贵之家的庶出公子也是强出百倍。若不是老侯爷救了楚江涛,定了娃娃亲,那楚家女就是皇子也嫁得。
只是,楚家前夫人一连三个没养成,所以楚家长女比商战小了足有十岁,所以商战从弱冠之年一直等到二十六,同辈儿女都一堆了,商战才等到楚家女及笄,眼看着就要大婚,楚家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要退婚。
都以为这商战再次会成为大笑话,都眼巴巴的瞅着了,不料,中秋节,楚家十里红妆,那嫁妆从西城一路排到了东城,竟还有一小半未出楚府。
这下可打的那些纨绔的脸啪啪响,当日喜酒未喝几杯都装醉卖好。那楚家富可敌国,一向又是扶贫救济,累世的好名声,握着晋国的大半个财力。尽管朝更往替,楚家始终能屹立不倒,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是以,都以为靠着楚家财力这商战终于能翻身了。
喜筵上自然是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恭贺两府喜结良缘,赞美一对新人佳偶天成。都盘算着新郎官来了要多灌几杯,别的不说,只为这打脸也得使劲灌,啧,那码了几个院子的嫁妆不说,只那红披帛上明晃晃的金线就瞧着人眼晕,不灌他灌谁!
纨绔们都眼巴巴伸长了脖子,怎的一个盖头揭了半天还不见新郎官出来。
定北候与老侯爷一起挨过饿,打过仗,自来熟稔,